他醒了第一件事,不是问自己的伤口,却叫来沈录,涩着嗓子开口:
“我叫你捡的剑羽呢?”
沈录看了他一眼,想劝什么,却没能说得出。只能把自己放在外室的箭取来,放到他面前,一边道:“这箭羽通体玄色无标记,箭头中间带脊,后有两翼。”
说着,沈录的表情一变,慢慢收了声。
沈执身为金吾卫将军,沈录跟在他身边,知道这箭头的来历。这种箭头用做两处:一是战场之上,二是——
夏其瑄的视线从箭羽身上挪开,落在沈录身上。
“呵。”
这一声笑,说不清是自嘲还是嘲讽别的。
他勾着嘴角,问沈录:“你也知这箭来处了?”
沈录沉吟片刻,还没答,他又自顾自接着说:“这是宫中内廷禁卫的箭头,为皇除害而用。”
宣帝不知他能认得这箭,更不知他早明他的杀心!
捏着箭头的手指节发白,衬着惨白皮肤下的狰狞青筋,实在有些阴森。
“这是为何?为何禁卫会对殿下下此狠手?”沈录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夏其瑄猛地睨了他一眼,“啪嗒”一声将手中箭羽掷出。
“呵。”
他深吸了一口气,却牵扯了背后的伤口,额头隐忍抽动。
“早晚有一天你要知道的,现在要做的……是装傻,装什么都不知道。”
“你派人进宫去,说我遇刺,受了伤,明日不得上朝了。”
“我乏了,你也下去吧。”
说罢,夏其瑄缓缓闭上了眼,额头的汗、苍白的唇莫不透出虚弱。
沈录看着,张了张嘴,却只叹出一口气。
“是。”
翌日。
天还没亮,黑黢黢的宫道之中脚步声不停。
待到乾清殿前,宁芳笙仰头看天,只见灰蒙蒙一片,无半点晨光泄露。
她心中那块压的石头更沉。
齐王未曾来上朝,府中派人来报:昨日遇刺,受伤不能起。
宣帝惊怒,派御医去齐王府探视。
“近日来诸位王爷连连遇刺,必是有奸人迫害!眼下不知何人所为,为防再有类似之事发生,城中宵禁之前亦派禁军四处巡查!白日里亦增派巡城卫军,直至查出幕后之人为止!”
宣帝的声音响彻金銮大殿,寂静随之笼罩。
宁芳笙闭上眼,她知道这样的死寂很快也将吞噬整个京城。
如宣帝这样安排,“幕后真凶”能不能抓出来她不能确定,但能够预见的是京城中丝毫的风吹草动都将逃不过宣帝的眼。
宣帝的安排,看似再合理不过,但是不是未免太顺理成章了?
下了朝,众臣一起往殿外退去,只这次,再无任何人低语。
谁都察觉到了风雨欲来的凝重。
宁芳笙随着众人往外退,没几步便要出殿了。
这时候,李渝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太傅大人请留步,陛下召您到御书房一叙。”
停下脚步,宁芳笙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
眉目不动,她躬身答应,“本官知道了,多谢李公公。”
李渝走在前领着她,没一会儿,她就看见了御书房的门。她正要问李渝话,却发现李渝突然往后退,并不欲与她一起进去的样子。
宁芳笙心里一突,抬起头露出三分惊讶,“李公公?”
李渝看着她,几不可见地摇头:这是陛下的意思。
旋即他笑了一声,“太傅大人愣着作何,您请进就是。”
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
宁芳笙勉强扯出个笑,暗自深吸了一口气。
撩开门毡,低着头进去,走到御阶前。
“微臣参见陛下。”
宣帝坐在御案后,闭着眼,嗅着一旁三足兽纹青铜鼎里冉冉升腾的香。
“起吧。”
宁芳笙依言起身,迅速瞥了一眼。
“不知陛下召臣前来是为何事?”
宣帝捻着佛珠的手一顿,表情不变,“昨日齐王遇刺的事你可知道?”
当然知道。
朝会上她不是不在,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么,宣帝问的是,在朝会之前,她可知齐王遇刺?
宁芳笙眸光一凝。
答知道,她不该跟夏其瑄走近,怎么会知道?答不知道,那若是宣帝本就知内情,那她就是欺君!
电光火石之间,宁芳笙选择了回答前者。
“臣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