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帝猝然睁开眼,目中精光大绽。
“哦?若是朕没记错,齐王说他遇刺的巷道似乎离宁王府不远?”
此话一出,宁芳笙便知道自己答对了。
“是。”
宣帝坐起,将佛珠放下,无端笑了一声。
落尽宁芳笙耳中又莫不讽刺。
于是,顺着宣帝的暗示,她缓缓道:
“昨日齐王在京中漫步,恰巧到臣府门前,便到府中歇歇喝两盅热茶。后天又落雪,臣便让人备车送齐王回府了,未曾想、齐王殿下遇了刺客。待马夫死里逃生回府报信后,臣到了那地,却什么都没发现……”
话顿住,不知在犹豫什么。
宣帝挑眉问:“那你为何不将此事告于朕?若不是朕今日问你,还不知有这一段内情。”
语气不重,却有循循善诱之感。
宁芳笙没立即答,却缓缓抬起头,目光沉着清亮。
拱起手,她好似轻轻叹息了一声,“臣不知,齐王殿下的事该不该入陛下的耳。”
因为你,厌恶他的存在到了极致,对他的事怎么会关心?
宣帝坐着,没说话也没动作,两个人相视陷入了沉默。
这样的眼神和坦诚,太熟悉了,熟悉到宣帝甚至产生了一丝烦躁。
是,你知道我厌恶齐王,却还能邀他入府饮茶?却不交代你们之间谈了什么?更重要的是,为什么齐王哪里都不去偏偏去了宁王府?
一瞬间思绪万千,最后不过留下厌弃的残影。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但其实不过眨眼间。宣帝抿了下唇,叹了口气,“好了,朕知道了。”
此话一出,好像这件事这么就可以过去了。
但下一句,宣帝话锋一转,眼眸半抬,“齐王的事朕确实不想听,故而朕只能寻一个信任之人代朕来处理他的事。齐王遇刺,虽说不是多大的事,但此时机不对,倘若背后当真有人策划,实在可怖。故而,朕还想,这件事该交给谁着手?”
宁芳笙本就不敢放松的心弦更紧。
这意思明摆着就是让她去做,可背后之人,真的能查出来吗?查不出来,她又要怎么圆场?
进殿起的每一步,脚下都踩着陷阱。
她还必须向前走,走到龙椅前以示忠诚。
“臣愿解陛下烦忧,查探此事,并时时向陛下禀报进程。”
宁芳笙低下了头,眼前的那块砖不断放大,也倒映着她眼中的冷然。
“好!”
宣帝合掌拍了一下,脸上终于露出了第一个笑容。
“宁卿请起吧!天气寒凉,你本就身子弱,要注意身子。”
“多谢陛下关心,臣还受得住。”
宁芳笙出御书房的时候,外头的风雪很冷,她心里却没什么感觉了,一步一步在雪中踩出了浅坑。她的背影越来越小,最后化成了偌大皇宫里不起眼的小小一团。
萧瑾时从崇明殿来时,看见的便是一个黑点。
狭长的眸子眯了一下,问李渝:“那是谁?”
李渝躬身答:“是宁太傅。”
萧瑾时嘴角动了一下,眼帘垂下去。
他想跟上去。
可是不能。
甚至做不到上去送把伞。
薄薄的嘴唇扯了一下,似笑非笑,而后漫不经心地伸手在空中。
“这风雪,好像更大了。”
说罢,转身往御书房里走了,也不管一旁的李渝。
李渝眼珠子转了转,看着那个小点突然反应过来。指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不长眼的小崽子,没看见太傅大人在雪里,也不知送把伞?!”
“哎……哦!”
那小太监还算伶俐,小跑着拿伞追了上去。
萧瑾时撩了帘子,一抬眼看见了御案后若有所思的宣帝。
方才他对她说了什么?
一边想着,一边行拜礼,“微臣参见陛下。”
宣帝被他的声音唤回心神,眼神恢复清明,“哦,你来了。”
“是,”萧瑾时在宣帝说事之前,率先打量了他几眼,随即道,“陛下神色好了许多,这样的天气血也足,想来那帮人还是有用处的,那臣也可安心了。”
那帮人指的是那群经他手找的新道士。
这一提,宣帝眸光闪亮,原来要说的话也搁置到一边。
“你寻的人确实不错,朕自觉身体也好了许多,咳嗽乏力的状况也再无。”甚至好几时精力充沛得让他有回到壮年的感觉。
“你做的好,朕要赏你!”
萧瑾时垂首,下颌线收紧,一副克制又漠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