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你,关于萧瑾时,关于你们的身世。”
话音落,夏其瑄的眼神凝滞了一瞬。
他下意识转动了拇指上的扳指,眼帘半合,睫毛在下眼睑上覆了一层浓密晦暗的阴影。
“你说。”
萧鄂等了片刻,确认他已做好心理准备。
“你同萧瑾时刚出生没几月便被调换了,你不是宣帝的儿子,你是我的嫡亲长子!”
“……”
空气沉寂。
夏瑞景没说话,只是转着扳指的动作停下,拇指掐在掌心。
萧鄂生怕他接受不了,小心翼翼观察他的表情。
结果过了一会,夏其瑄平静地抬起头问他,“为什么要换?”
“你……你信我说的话?”萧鄂犹疑不敢相信。
“为什么不信,你没必要编这种话骗我,对谁都没好处。”
何况,宣帝对他的态度在这句话上得到了解释。
萧鄂忍不住打量他,同时将陈情娓娓道来。
“当年我妹妹、你姑姑入宫之后,深得圣心被封淑妃。后有孕,更是一时后宫独宠。然逝世难料,她却在生子之时难产而亡,孩子得以成活,成为第七位皇子。宣帝万分悲痛于淑妃逝世,更加倍怜爱刚出生的七皇子,为此七皇子便成为后宫中的靶子。”
“在七皇子第二次中毒后,宣帝震怒,深觉后宫危机四伏。当此时,我夫人正巧临盆,生下一男婴。宣帝便动了心思,找我商量,将你二人互换,以保证七皇子的安危。”
说到此处,萧鄂禁不住去看夏其瑄的反应,唯恐他对自己心有怨恨。
然而,夏其瑄的淡然再次打破他的想法。
他不过眨了眨眼,连一句“你为什么同意要换”的质问都没有。
萧鄂呼出一口气,不知道该轻松还是该难过。
夏其瑄瞥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你同意是没有办法,毕竟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所以我不怪你。”
但……他却不能不怪宣帝。
萧鄂掩面,还是忍不住解释:“当初我虽忠于他,却还没有狠心到干干脆脆将你送进宫中。是他允了我,会疏远你保你平安,他也说要视你为亲生。”
说着,萧鄂口吻转冷。
宣帝食言了,他是疏远然后保住了夏其瑄的性命,然而他却真的对他不闻不问了!甚至现在还想牺牲他来为亲儿子铺路!
夏其瑄听言,竟轻轻笑了。
他未曾想,萧鄂竟也那般信任过宣帝。
“那你之前没有告诉我,现在为何又改变了主意呢?”
对他的平静,萧鄂已经感到心慌。
他压住,回答道:“因为现下,宣帝已经对你动手,他欲名正言顺地恢复萧瑾时的身份。”
夏其瑄脸上的笑意散去,终于是露出了冰霜。
“我便成了萧瑾时的踏脚石?”
即使不忍,但这确是事实。
“是。”
夏其瑄不说话,又是一阵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鄂终于忍受不住。
“你就没有想问的吗?!”
夏其瑄眨了眨眼,眼神有些木然,看得萧鄂心口一揪。
“这些事,我也不是未曾想过,现下有了答案,我还问什么?”
预料之中,挺好的,就是胸口发寒罢了。
萧鄂看不出他怎么想,此刻袒露身份反而更不知如何同他相处,抬手按了按额角。过了小半刻,他站起身决定先走。
他声音哑了,带着隐忍的克制。
“你自己……好好想想,我不打扰你了。”
夏其瑄也站起来,“我送您出去。”
萧鄂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回廊里,不远不近。
萧鄂一时间想了许多,尤其那次在宫中自己同他一起走的场景。他余光瞥了瞥他的肩膀,他不知这样瘦削的肩膀能不能抗住风雨。
到了偏门门口,萧鄂停顿了一下。
夏其瑄疑惑地看他。
萧鄂抿唇,“所以即便如此,你也什么都不打算做吗?”
就任由那个名义上父皇将他放在火架上,没有反击?
夏其瑄抬起头,看了萧鄂一会儿,好似在思索。
忽然,他问:“他是我的父亲么?”
“不是。”
他又问,“那我错了么?”
“你从来没错过。”
错的从来都是宣帝。
“呵呵……”
夏其瑄低低笑起来,轻飘飘的声音在鬼魅的夜色中突兀又诡异。
萧鄂这时候还不明白,等回了国公府,茅塞顿开。
夏其瑄的意思是,既然宣帝和他没关系,他又没错,那么他就没有退让的理由。
不退则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