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问：“你是哪里人？”

盗贼说：“北乡的。”

北乡就是往北靠海边的那一带，离姥爷家那个村庄大约有五十里路。那一带多是盐碱地，不长庄稼，村民们靠捕鱼、晒盐为生，比南乡更穷一些。

“家里都有什么人？”姥爷又问。

“爹去年得了一场病，没钱治，死了。娘的身子骨也不好，全家人吃了上顿没下顿。俺弟兄两个也没用，连自己的娘都养不好。眼看着要过年了，出来弄点东西，想让娘吃上几顿饱饭，也把这年关过了……唉！谁想到又把俺兄弟的命搭进去了，俺咋给娘交代啊！”说着眼泪就哗啦哗啦地淌了下来。

姥爷说：“你也不用哭了，谁也不愿意弄成这个样子。我呢，还想请你帮个忙。”

盗贼一脸疑惑，继而有些生气，说：“我能帮你什么忙？你别耍弄我，俺人穷志短是不差，可你也别太作践人，积点厚德留给后人吧！”

姥爷摇摇头说：“你误会了，我是诚心诚意地求教于你。”

“说吧，什么事？”盗贼没好气地应道。

姥爷说：“我问你，我这四合院，外墙都是二尺厚，你是怎么没有动静就进到我堂屋来了？”

盗贼叹了口气，说：“今年秋天，你家收拾后花园，把我雇来了。我一边干活，一边想着怎么能进到这房子里面去。我仔细端详这厚厚的青砖高墙，然后就有了办法。我把北屋窗子下面那块墙，贴着地面的四层砖拆了下来，又按上去，只是没有粘合砖缝的石灰浆了，那些砖头也就随时可以抽出来。墙面上长满了爬墙虎，盖住了墙上那些活动的砖，谁也看不到，谁也想不到。我想进来的时候，把那些砖抽下来就是一个洞，贴着地面俏没声地就爬进来了。至于后花园那道一人多高的墙，俺兄弟俩小时候也练过几天拳脚，一个蹦子就翻过来了。”

姥爷听后，大为吃惊！想不到这看似坚固安全的四合院竟然还有这么大的漏洞。

姥爷站起身，走到盗贼跟前，双手抱拳，说：“受教了！”又回到太师椅上坐下，说：“我借给你二亩好地，借期两年，分文不取，颗粒不要。你把这二亩地种好，两年之后说不定你也能买上地了，让你的母亲能吃饱饭，最好你也能娶上一门亲，传宗接代。”

姥爷看了看盗贼，他一脸的惊诧，还有一丝极力掩饰的喜色。

姥爷接着说：“除此之外，你兄弟的后事花费，过年的钱粮，乃至到明年麦季之前的口粮，我也一并给你，多少个数目，明天让我的账房给你算一下，一并给了你拿走。”

那盗贼忍不住地哭出了声，就要跪下来磕头，姥爷忙命家丁拉住了他。

姥爷站起身，扫视了一眼客厅，说：“血光之灾啊！年关将近，怎样的一个兆头！”又对家丁说：“你和这位兄弟辛苦一下，不要惊动别人了，天亮之前把北屋收拾干净，别留痕迹。那死了的人呢，用棉被包好，明天雇辆马车，加上我给他们的钱粮之物，一起送到北乡他们家里。临走前，别忘了让账房写好那二亩地的借契，以作凭据。”

说毕，姥爷走出北屋，来到院子里。院子里漆黑一片，风似乎是更大了些，天上已经没有云朵拥簇，而是乌云压顶，像一口黑乎乎的大锅罩在四合院上空。忽然，姥爷觉着脸上有点凉，摸了一把，是几片雪花落在了脸上。姥爷叹了口气，去了南屋，打开一间客房，顾自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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