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家的四合院位于那个村庄的最北边,后面就是大片的土地。
四合院方方正正,青砖高墙,墙上攀附着浓密的爬山虎,覆盖了大部墙面,透着历史的悠长。大门朝东,开在东屋的南端。两扇大门用厚重的木材制成,黑色,两个大大的黄铜门环铆在两扇门靠上的位置。虽久经年月,门上的油漆不再鲜亮,却依然坚固。门槛高一尺有余,门槛外是两块长条青石建造的两层台阶。
大门是建在过廊上的,过廊靠着东屋,差不多就是一间房子,宽大而不狭窄。
走出过廊,迎面是照壁墙,自然是有吉祥的大字刻在墙上。与照壁墙贴在一起的是南屋。西屋与南屋的连接处,恰到好处的建了一个茅房。
北屋是这个四合院最主要的建筑,也是最大的,六间,而东屋、南屋、西屋都是三间。
院内几条相互连接的青石板小路通向需要走到的地方,曲直有度,宽窄适宜,显示着建造者的精细。
院子的一角,有一个小小的池塘,池塘里的水清澈见底,春夏秋的时候,池子里养了几条锦鲤。这时节天冷了,已把锦鲤移到别处。
院子里种了几棵很有讲究的果树,阳光透过绿树,洒下斑驳的影子。
北屋的后面是一个小花园,小花园的墙有一人多高,北墙上还开了一个小门,从这里可以通向野外。花园里的花不多,树却不少,山楂树、杏树、香椿树,长得着实茂盛。
小花园的外面就是宽阔的田野了。春天满目翠绿,庄稼和野草都不会很高。而夏天和秋天就会有一些秸秆很高的庄稼,挡住了四合院里人们的视线。要是刮起风来,那些秸秆很高的庄稼就哗啦啦地响,像是埋伏了千军万马。
前面说过了,姥姥家买下这个四合院是用来当客栈的。东屋、南屋都是客房,西屋除了客房,还有一个厨房。北屋是客厅、书房和一间不大的卧室,这是姥爷会客、工作和休息的地方。另外还有两间客房,接待比较重要的客人。
四合院外边的东、南、西三面是邻居们住的房子,这些房子都比较低矮,大小不一,并不是紧靠着四合院,似乎是有意地拉开一点距离。这样,四合院就显得有些孤立。
称奇的是,这四合院四座房子外墙的厚度,你道是有多厚?二尺!二尺厚的外墙,富户人家,大概是为了防盗吧。然而,即使这厚墙也没有防住盗贼,也没有避免那场血光之灾。
那是1940年1月份,农历已经进了腊月,临近年关。在那个战乱年代,老百姓的生活十分艰难,农村尤其贫穷,少数人被迫成为盗贼。
一天晚上,姥爷在四合院北屋客厅里接待客人,是钱庄上的几个老主顾,就住在附近不远的几个村子里。快过年了,姥爷宴请他们以表谢意。大家酒酣耳热,把盏畅聊,不觉到了九点多,便恋恋不舍地散了,各自坐上马车,回家去了。
客人走后,佣人进来打扫客厅。姥爷坐在太师椅上和佣人拉了几句家常,问她何时动身回家过年,佣人说今年不回去了,家里父母下半年到南方她哥哥那里去了,别无牵挂,就在这里过年了。姥爷便说,那我告诉账房多给你开些工钱。佣人忙说不用,姥爷说该得的要得,然后便去了书房,找出一本厚厚的账簿,仔细查看。
不知不觉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姥爷端起茶杯喝了几口水,就听得客厅里似乎是有响声,便出来查看。靠北墙摆放的一张大方桌上,点着两盏带玻璃灯罩的油灯,把客厅照得亮堂堂的,佣人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应物件整理得井井有条,并无可疑之处,老爷便没多想。又听得院子里树叶作响,心想大概是起风了,便推门走出堂屋,来到院子里。
果然是起风了。刚才送客人时天上还有几颗若隐若现的星星,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片片乌云,在北风的驱赶下,拥簇着缓缓向南移动。姥爷自言自语地说:“怕是要下雪了。”
这时,东屋的门“吱呀”响了一声,家丁披着棉衣走了出来,说:“老爷还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