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知青讨论起来。就连迟安宁也打起了精神。

江语嫣是不是好运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要好好考！

他当年下乡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很容易就回城，但是真的下来了才发现，回城才是难。纵然他家有些能力，仍是不能让他直接回城。大势所趋，他家也不过就是寻常了。

而如今就是很难得的机会。

江语嫣他们家觉得她没有回城的指望不搭理她了。其实他家又何尝不是，只不过他家父母到底还比江语嫣的父母要脸一些，没有彻底放弃他。但是对他也是有些冷淡的。

他们不会给他运作回去，但凡是有一点机会，有一点人脉，恐怕都要留给在城里的孩子身上。不会给他这个“弃子”，所以他也只能靠自己了。虽然他挺鄙视古少杰他们家诬陷江语嫣她爷爷，但是又羡慕古少杰他家对他倒是真心。

下乡之后能回城的，那真的太少了。

他眼神渐渐坚定起来，说：“我的书还要几天才能到，这几天我们也不能闲着。这次高考时间这么近，多一天就是一天的机会，我去找田苗苗。咱们先借她一本，大家一起学，然后等我的书到了再还给她。”

相比于去李亮他们哪儿抄书，还是找田苗苗更合适一点，毕竟他跟田苗苗没什么矛盾。

他跟李亮早就因为江语嫣那件事儿形同陌路了。

几个知青有点担心的问：“能行吗？田苗苗会有吗？”

“田苗苗是高中毕业当年就下乡了，她又是本地的，家里一直照拂，她的书肯定是在的。”

“那……我们也不算很亲近，会不会不太好？她会同意吗？”

迟安宁想了想，说：“田苗苗人挺好的，应该是会答应的，她一个人也不能同时看所有书。但是我们先借一本。如果借的多了，她还真不一定同意。毕竟我们关系也没好到互相信任。她如果担心我们借多了不还，那肯定就一本也不会借了。我先借一本，我们大家一起学。”

他深吸一口气：“其实去李亮他们那边跟着抄书也行，但是他们人已经很多了。人多了反倒是更乱，不如去找田苗苗。”

“那谁去啊？要是一旦借不到……”

迟安宁：“我去吧。”

他说：“我好好跟她说。”

“安宁，你真的……你真的……谢谢你，谢谢你为了大家。”

迟安宁：“我们一起学，查缺补漏，大家共同进步。”

“行！”

“一定的！”

迟安宁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好在，结果是x好的。如果他借的确实不可能，但是借一本，田苗苗还是答应了。

他们大队的知青啊，小年轻啊，往常不管有什么小别扭小矛盾，这会儿都抛开那些，能凑到一起就凑到一起。学习的时候如果遇到不会的，也能互相讨论。

他们如此，其他的大队还有有心报考的年轻人也是如此。

最近全国上下都闷头学习，好像一下子整个风气都不同了。

虽然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但是学习的氛围却是一天比一天热。

时间过得飞快，眼瞅着到了十一月中，大家学的昏天暗地的。半下午的，天空飘起洋洋洒洒的雪花儿，又是一年的初雪，不过大家倒是没有什么欣赏的心情，齐朝阳还没下班就戴着手套套上大衣出门：“我出去一趟，过一会儿就回来。”

他交代了一声，很快的出去。

齐朝阳直奔书店，他到的时候。这边正在卸货。

齐朝阳：“高考的练习册来了吗？”

“到了到了，刚到，还没摆完，我这就给你找出来。”

齐朝阳：“行，我要两套。”给李清木两口子也带一套。

他干这行到底消息比一般人快了不少，就连书店工作的员工都不知道下午来的这一批书是练习册。齐朝阳已经提前知道了。

他掐点过来的。

齐朝阳赶紧掏钱，那边也开始开票。

“齐副局？”

齐朝阳听到女人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惊讶：“汪招娣？你也来了啊？练习册刚到。”

汪招娣：“啊？哦哦，我不高考的。”

她脸红了，有点尴尬，她不是因为这个。

她解释：“我是来给我们家老李买宣纸的，他这不是要退休了吗？说是找个乐趣，画画儿什么的。”

李建年底退休，说是干到十二月末。但是他今年一年都没有什么具体工作了。最近天冷，单位照顾老同志，也暗示他可以不用去单位了。就等着下个月办退休就成。

齐朝阳：“那敢情儿好，画画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要是搁了我退休，估计就只能钓鱼了。”

汪招娣笑了笑。

两个人并没有怎么寒暄，本来就不熟啊，就这么几句就不错了。

大家各自买了东西离开。

汪招娣买了纸回家，李志刚和李秀莲兄妹的大孩子今天都读一年级了。两个小的也读了育红班。不过汪招娣还是拿着一家给的二十块钱。因为平时都是她负责接送孩子，晚上还管一顿饭。

李秀莲在半个月前跟人换了房子，现在也换在了这个小区，他们家跟李志刚家都住在二楼，汪招娣和李建住在三楼。两个孩子晚上都是回家的，不过其他时间都是他们帮忙照看。

所以这个钱，两家都给的很痛快的。

带孩子这个事儿，谁带谁糟心。有人帮忙，十块钱真是太好了。

李志刚两口子双职工，李志刚又是科长；李秀莲虽然家底儿都交给了她爸存着，但是她在百货公司干了十多年了，一个月工资也五十多奔着六十了。

十块钱轻轻松松。

这会儿孩子还没放学，汪招娣：“老李，我买回来了，我跟你说哦，我刚才在书店看到齐朝阳了。他去买练习册，他还以为我也要高考。你说好不好笑。我就读过小学的，小学都没咋读好。我还高考？我想都不敢想的。这就是小学不用考试，如果用考试我都考不出来毕业证。”

李建抬眼看她：“你想学吗？”

汪招娣：“哎？”

她惊讶的看着李建，李建说：“你要是想学，现在也可以学，我可以教你。我读过大学的。”

汪招娣震惊的看着李建，结巴：“你你你……你读过？你读过大学？”

天爷啊！

这可真是没想过的。

李建：“那不然你以为我能一路走来，到现在副厂长退休，靠的是什么？”

他是有学历的，不管什么时候，读过书都比没读过书强。

汪招娣真是震惊的不行，她怎么也想不到啊！

她结巴：“你你你……哎妈呀！”

原来她也能找大学生的吗？

再一想李建的岁数，他还是解放前的大学生，这就更震惊了。

突然间，她就很骄傲。解放前的大学生，那不是比江维中齐朝阳他们还厉害？解放前哎，那会儿肯定更难。

她激动的搓手：“我我我。我能学吗？可是，可是我学了也来不及考大学了。”

李建：“是啊，来不及，但是学了总比不学好。你学了知识懂的更多，会的也更多，不是挺好？学的东西多了，别人也很难忽悠你，坑骗你了。因为很多道理你自己懂，很多知识你也懂。”

汪招娣想到这里，用力点头：“嗯，嗯嗯，那，那我要学，我要学的。”

她掉下眼泪。

她跟薛妍妍不一样，薛妍妍是个打小儿就知道自己要什么的小女孩儿。她确认自己对学习不感兴趣，就很果断。她确认自己对做厨子很感兴趣，也很果断。

汪招娣其实不是一个很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她小学也没念完，但是那是她奶说读了没用，说是给家里干活儿更好。她就浑浑噩噩的不读书了。但是眼瞅着别人都能高考，她不是不羡慕的。

她认真问：“我真的能学吗？”

反复确认。

“你能！你要知道，不管什么时候学习都不完，就算是你没有学历，但是你有知识，这些也不会辜负你自己。如果不乐意读书就算了，但是如果想学，那又何必迟疑，我们也不是没有这个条件学习。”

李建：“正好我退休，我有的是时间，我来教你。”

汪招娣激动：“好！我会好好学的。”

“你可以。”

汪招娣笑了笑，心情格外的灿烂，她说：“我要好好的，我要学很多东西。”

李建：“你可以的。”

他再次重申。

汪招娣崇拜的很，说：“我今天说你会画画，齐朝阳还说他要是退休就只能钓鱼，还是你厉害。”

李建一愣，随即说：“你还别说，其实我们也可以去钓鱼。”

汪招娣：“啊？”

“学习归学习，也得放松，现在天冷了上冻了不行，等开春儿我们也去钓鱼。”

汪招娣绷紧了嘴角，用力点头。

“那我得从小学开始重新学了。”

“可以的……”

汪招娣高兴起来，心情越发的雀跃。

原来，她奶说的一点也不对。

女孩子也可以上进的。

她可以。

虽然不高考，但是汪招娣也学习起来。

人人都在学习，大家都想着好好学习，参加高考，许元倒是又收到了一封周如的来信，她来信质问许元为什么不给她回信，为什么不赶紧开介绍信跟她结婚。

她已经不介意他离婚两次，也不介意他不能生了啊。

许元看到信气的要命，哗啦哗啦的撕个粉碎。

他二话不说，直接奔到邮局，花费巨款，打电话到他姨夫的厂子，等人接了电话。

许元几乎是疯狂问候对方的祖宗十八代，他娘的，他家的闺女不想要，竟然要推给他。至于他的事儿，肯定是他姨跟他妈打听的。这个阴险的老毒妇。她一路捧杀，一路洗脑，给人教成个神经病癫婆，还想甩锅给他？

做梦！

许元疯狂的骂人，口吐芬芳。

他找不到他姨，他能找到他姨夫啊！

许元打到单位骂人，疯了一样，宁愿花钱也要出这口气。

这事儿给许元姨夫气的哆嗦，他都不敢看这个办公室其他人的脸色了。

他更是气恼媳妇儿和周如又给他丢人现眼。

虽说，虽说这也是他的想法，但是出问题了就是别人的问题了。

许元不管姨夫怎么想，骂够了之后挂了电话，又直奔父母那边。他妈怎么就管不住嘴。他必须过去好好的说道说道。要说起来，其实许元他妈还真是自己乐意说的。在她看来儿子不能生了，又离婚两次又没有正式工作。再找个真是太难了。正好妹妹那边提到周如，可不就一拍即合了。

虽然她也知道周如一般，她还嫁过一次人，但是她对许元一往情深啊。

老太太自认为自己做的挺好，但是却不知道许元恶心成什么样。

许元回家一通发狂，给两个老的狂喷一顿，差点动手砸家。

这吓的老两口倒是彻底消停了。

不得不说，有时候人狂野一点，精神状态不稳定一点，能解决很多问题。许元就是如此，他两边都闹腾暴躁了一番。过后儿果然再也没有收到周如不知所谓的来信。

后来许多年后，许元倒是听说周如对外宣称跟他有一段儿，因为他不能生才忍痛离开他。差点没给许元恶心死，他疯狂暴跳如雷，如同吃了一x只蟑螂，还是爬过粪坑的。但是好在，周如没有出现在他面前。

从几年前周如被带走那一刻，终其一生，许元其实都没有再见过周如。

当然了，他也不是很想见。

周如癫癫的啊，他坑不住。

他们从此再也没有见过，当然这是后话了。

这会儿许元还是瑟瑟发抖，很怕周如突然冒泡儿。

许元跟邻居们也叹息：“我本来学习是挺好的，要说考试还真是不在话下，但是我最近实在是没有精力。那个周如又来骚扰纠缠我，我现在都没什么心气儿看书了。”

这要是别的话，大家不一定相信，但是这个话，大家一听就信了。纷纷同情许元。

周如这人吧，虽说她好像也没害过什么人，但是她实在太癫，一般人真的扛不住。

大家宁愿面对泼妇也不想面对周如这样的人。

就在大院儿还有着八卦的时候，杜鹃已经学到昏天暗地了。

陈虎和陈虎梅整天变着法子给她做补汤，虽然十分疲惫，但是杜鹃气色都是挺好。因为杜鹃要高考，江维中和薛秀夫妻两个也经常登门。他们都是读过大学的，所以有时候过来也是看杜鹃有没有什么不懂的，多少帮帮忙。

你还别说，相比于齐朝阳这样大学毕业后一直在一线做公安忙的要命，很少接触书本的人来说。他们两个偶尔还是会看书的。江维中虽然也忙，但是他的工作本来就是技术工种，他的所有书都会经常看。

大学的，偶尔看累了也会看一看高中的换个心情。所以他会的比较多。

两个人经常过来，也时常去李清木他们家。

其他人但凡是问题，江维中也是来者不拒的。

要说大家都学的风风火火，但是也有报了名也摸鱼的。

不是旁人，正是许元。

他，又又又困了。

他命苦啊，都是周如影响了他的情绪，都是她啊。

随着大家学的热火朝天，一个月一个月的过去，十二月，杜鹃他们终于迎来了考试的时候。杜鹃其实准备的很充足了。但是多少还是有点紧张的。

齐朝阳捧着媳妇儿的小脸儿说：“不怕不怕，没关系的，我知道你的能耐。你现在都复习的很好，等考试正常发挥，我知道你能行。”

杜鹃深深吸了一口气，吞咽口水，说：“我可以吗？”

齐朝阳：“你可不是这么不自信的人，我媳妇儿这么厉害，当然可以的。你正常发挥就好。”

他的额头抵住了杜鹃的额头，说：“你忘了吗，你多学了一年的，咱有优势，你可以的。”

杜鹃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齐朝阳。

齐朝阳握住了媳妇儿手，说：“走，这不是考场下来了吗？我们去看看考场，熟悉一下。估计不在家附近。我们再看看周围有没有招待所，到时候定几天，你中午也能休息一下，不用来回奔波。”

他又问：“你跟李清木他们两口子是一个考场吗？”

杜鹃：“不是，但是我们是一个考点，都在城北高中。我们几个人考场都不一样。”

齐朝阳：“行，看好了周围的环境，到时候我问问李清木他们定不定房间。”

“也行。”

杜鹃：“那走，我们现在去看看。”

齐朝阳：“走。”

两个人手拉手一起出门。

考试，近在咫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