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濯扩大了吸纳邪祟之气的阵法!
这么大的阵法!他想干什么?!
错愕间,我看见远处无数邪祟之气蜂拥而来。所有的邪祟之气都灌入了谢濯的身体之中。
谢濯的神色变得痛苦。
他单膝跪在地上,但很快,他便似支撑不住了一样,跪坐于地,十指撑在地面阵法上,无数的邪祟之气铺天盖地地向他涌来。
“谢濯……”
我伸出手想去拉他,但我一动,身下的迷雾便跟着升腾翻飞。
我帮不了他,这是过去的画面,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便是那一日,全天下的邪祟之气都消失了。”西王母在我身后轻声道,“谢濯将天下邪祟之气都融于己身。”
我错愕道:“怎么会?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做到?”
西王母看着我:“你们回到五百年前,可是经历了什么?此前,我们一直在寻找解决天下邪祟之气的办法,但毫无头绪,这一次谢濯归来,便似找到了方法,定是他在你们去的那个时空里参悟到了什么。”
我愣愣地看向西王母,又看了看面前的迷雾。
我摇头:“他什么都没有与我说。”
“罢了,如今看来……”
随着西王母的话,我看见迷雾勾勒成的谢濯已经变得浑身漆黑,双眼不见眼白,他挥手,自阵法中抽出一柄纯白的剑。
与我脑海中的画面一样。
他将剑刃刺入了自己的心房,然后转动剑刃,口中吟诵:“吾以吾身容你,亦以吾身葬你。”
“不……”
我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我再难控制自己,扑上前想要抱住谢濯。
但谢濯却在我的怀里变成迷雾轰然散开。
四周的迷雾也跟着轰一声,瞬间改变了模样,所有的邪祟之气消失了,与之一起消失的还有冰雪森林里面的冰雪。树干恢复了颜色,树叶也变成了我醒来时见到的秋意浓重的模样,冰湖也变成了寻常的土地。
我怀里空荡荡的,哪里还有谢濯的影子。
及至此刻,我终于意识到,也终于承认,谢濯……是真的离开了。
我是真的永远也再见不着他,抱不住他了。
我跪在地上,再也难以忍受,失声痛哭起来。
“九夏,”西王母声带怜悯,“谢濯用自己的生命将天下所有的邪祟之气都送入了他脚下的那片大地,还了世间一个安稳。这是他用生命换来的太平,你应该振作起来,替他把太平守下去。”
替谢濯把太平守下去……
西王母给了我一个过高的期待,我觉得自己可能是无法完成这个目标的。
我从西王母的秘密殿宇里回来后,大病了一场。
病中,我的大脑一直昏昏沉沉,像是在梦中。
在我住的这个院子里,我与谢濯相处的所有画面像走马灯一样一遍又一遍地在我眼前出现又消失。
我几乎没有好好养病,偶尔会在树下睡着,偶尔会在房顶上醒来。
但更经常的是,我会坐在院子门口,像过去很多时候一样,撑着脑袋,看着院外的那条路,等着一个归家的身影出现。
病中,有时候幻觉让我看见谢濯回来了,但幻觉很快又消失了。
我想,可能就是这时不时出现的幻觉,让我下意识地不想让自己的病好起来。
但病到底还是好了,在那冰湖之水灌入血脉之后,我的灵力提升了好几阶。哪怕是我这样随意折腾自己,我的病也好了。
留在我血脉里的冰湖之力好像是谢濯残存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它支撑着我,像他过去在的时候一样,告诉我——
“地上凉,别吹风。”
“好好养病。”
“不要放弃。”
我就在自我意识与身体意识的拉扯下,拖拖拉拉地好了起来。
可哪怕身体好了,我也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抗拒,我懒得出门。
蒙蒙和其他的友人陆陆续续来找了我好多次,但我都避而不见。他们想安慰我,于是想了个办法。
他们将外面的事情都写成文字或画成画,折成纸鹤,然后催动术法,让纸鹤飞进我的房间里,落在地上。
我下床的时候,脚不小心碰到纸鹤,纸鹤便会展开。
我看见他们说,现在天下没有邪祟之气了,所以,虽然盘古斧跟谢濯一起不见了,但昆仑也不再需要结界了。
昆仑彻底开放,里外的人可以自由进出。
现在昆仑生机勃勃,东、西市比任何时候都热闹。
他们还说,有从北荒回来的人告诉他们,这世间有个地方叫不死城,城里的人守住的秘密是什么。
天下所有懵懂的人终于知道,曾经他们是怎样被隐瞒的,也知道了曾经他们怎样被保护。
然后人们便开始争论,有人说,他们应该知道世界的真相;有人说,主神们做错了;还有人说,各山主神们将意外知道真相的人都关进了不死城,这手段是非常恶毒的……
于是,外面关于主神们是否应该为过去的不死城而赎罪这事开始吵得沸沸扬扬。
西王母与各山主神都保持了沉默。
有好多人都参与了讨论。但唯一没有争议的是,他们都认为,消除了邪祟之气的谢濯是英雄。
他们想给谢濯立碑、著传,甚至有人在西王母面前提过,要给我什么荣誉……
因为我是谢濯的……遗孀。
我的友人们劝我走出去看看,他们说虽然现在大家嘴上不停,但这个世间还是很美好的。
我还是没有出去。
我把纸鹤全烧了。
我的朋友们想安慰我,我知道,他们很好,他们真挚、善良。如今昆仑也比之前更加安稳。甚至我的身体也比之前健康。
我知道这全是好事。
可一想到这所有的好都是用谢濯的命换来的,我便再难睁眼去看这世间的美好。
直到一日清晨,我床榻边站了一个男人。
“全昆仑都在说,谢濯死了,伏九夏也难过得快要跟着去了,我本来不信,没想到,还当真是这样。”
秦舒颜这个老狐狸来了。
我躺在床上,瞥了他一眼,翻了个身,当没看见他似的,继续闭眼休息。
“啧啧,”老秦感慨,“瞧瞧你这模样,谢濯见了,不得将你拉起来,里里外外地数落一遍?”
“他瞧不见了。”我在被窝里闷闷地回答了一声。
老秦不说话了。
在我回来的这个世界里,我和谢濯的现在是由夏夏和谢玄青的过去演变而来的,虽然结果是一样的,但过程却不相同。
夏夏和谢玄青可以说是通过老秦搭上的线,他们……或者说我们,这个时空里的我们,在老秦给我们找的密室里暗生情愫,然后一起对付了荆南首,最后成亲。
我们也一直与老秦交情匪浅,所以如今老秦对我比我过去所认知的那个时空要熟络许多。
床边一直有老秦扇着扇子“呼呼”的风声,过了许久,他叹了口气,开口道:“带你去见个人,去还是不去?”
“不去。”
“谢濯的故人。”
我睁开了眼,坐起身,转头看向老秦。
老秦面上的笑有些无奈:“谢濯应当是不愿你去见那人的,但你总得找到继续生活下去的理由吧。”
自从回来后,我第一次离开了家。
老秦带我来的地方是一个地下的熔岩洞穴,洞穴墙壁、地面皆有鲜红的熔岩在流动。
我从未来过这个地方,但看着却有些眼熟。
思来想去,有一段记忆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是我和谢濯某次回到五百年前的记忆。那时,一个名为渚莲的人攻击了我,谢玄青去找渚莲算账,而这一幕正好被躲在角落的谢濯看见了。
我刚好又通过阴阳鱼联系上了谢濯,便也经由谢濯的眼睛看到过这个地方。
仔细想想,那时,渚莲袭击我之前,我是被一个昆仑的士兵带入险境的。
那个士兵……
如今想来,那个士兵与不死城里面的邪祟一模一样,在外表上根本看不出他被邪祟之气感染了……
当时谢玄青与渚莲的对话也是每一句都透露着古怪。
渚莲让谢玄青杀了自己,但谢玄青却直接拒绝了,说他不会杀渚莲。但他也说……他会护着我。
回忆过去,我低下了头。
那时,我并没有认真地去思考过他会怎么护着我、会护我到什么地步……
如今,我知道了,却也晚了。
老秦本来一直沉默地在前面带路,及至要走到前方熔岩最多的地方时,他终于停顿了一下。
老秦回头看我,神色凝肃:“那个人知道的关于谢濯的事比我们任何人都多,但他和谢濯是敌人。”
“我知道,”我说,“他说过,只要有机会,就会用最残忍的手段把我撕碎给谢濯看。”
老秦眉梢一挑,可能是万万没想到我可以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你见过他了?”
“渚莲是吧,算是见过。”
老秦饶有兴致地拿扇子敲了敲自己的下巴,换上了一副看戏的神色,领着我走了过去。
地面熔岩鲜红,宛如撕裂石窟,露出了大地的鲜血,在流淌的熔岩旁边,有一个黑色的牢笼,长发披散的男子静静地坐在里面。
似乎是听到了我与老秦的脚步声,他耳朵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这不是我第一次见他,但或许是这些时日我太想念谢濯了,我在他的眉眼间找到了几分熟悉的影子。
他与谢濯……有些相似。
渚莲见了我,微微咧开了嘴角,一言未发,只一个笑容,便让我的心里有些发寒,一阵奇怪的战栗从灵魂深处冒了出来。
我在害怕。
但我很清楚地知道,我并不怕他,我怕的是他身体里面某种奇怪的气息。
这气息让我想起了不死城中的绝望,还有我被邪祟之气感染时,那混沌梦境里面的惊惧。
“你来了。”
我遏制住心头的惊惧,皱眉问:“你知道我会来?”
“谢濯死了,你迟早会来找我的。”他轻笑,低声唤我,“弟妹。”
听见这个称呼,我倏尔心头一颤,想起了曾在梦境里看过的那段过去——
雪狼一族的族长唤回邪神灵魄,为了让邪神得到一副躯壳,族长挑中了谢濯的母亲,而那时,谢濯的母亲还有丈夫与……孩子。
我错愕地望着面前的渚莲,但见他在那牢笼里慢慢坐直身体,随后猛地向前,一把抓住了黑铁牢笼。
牢笼的栏杆被他撞出巨大的声响,在洞穴之中回荡。
“真可惜,”渚莲露出万分遗憾的神色,他直勾勾地盯着我,“谢濯死早了,我多希望你能在他面前被撕碎啊。”
他说着,似乎想象到了那个画面一样,开心地、近乎癫狂地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不停地在耳边回荡,让我的心脏跟着震颤,我皱眉盯着他,只见他的情绪又陡转直下,戛然而止。
“太可惜了,”他看着我,低声轻叹,似乎真的在惋惜,“他到最后也没被逼疯。”
我望着渚莲,一言未发,径直迈步向岩石上的牢笼走去。
老秦有些意外,想要拦住我。
我挥开他的手,两步跨到了牢笼前面。
渚莲透过牢笼的黑铁栏杆,冷冰冰地望向我,他双瞳的颜色要比谢濯浅上许多,是浅浅的灰色。
他眼中像是有旋涡,能将人心中最深处的恐惧都勾出来。
我面对着他,抬起手……
我的指尖几乎不受控制地在颤抖,但我还是将手伸入牢笼中,一把抓住渚莲的衣襟。
在渚莲错愕的目光中,“哐”的一声,我将渚莲整个人拉到牢笼前,让他的身体与牢笼撞出巨响。
我瞪着他,咬牙切齿:“你都对他做什么了!”
愤怒压制了我身体里其他的情绪,我拽着他的衣领,又拉着他往牢笼上狠狠撞了一下。
“说!”
“哐哐”两声,渚莲被撞得不轻,他咳嗽着,说不出话来。
我身后的老秦似乎也看呆了。
过了半晌,老秦开口劝我:“呃……你要不……先让他喘口气?”
我拽着渚莲衣襟的手由于用力过猛而有些发抖,片刻之后,我控制了自己的情绪,狠狠甩开了他。
渚莲身体虚弱,被我一甩,他踉跄退后两步,直到撞上了栏杆后的山石,这才稳住了身形。
他被我打了,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有些好笑地看着我。
“弟妹,你与他成亲这最后一百来年的时间里,我可没看出你对他有这么深的感情。”
此言一出,我沉默了一瞬。
“我与谢濯如何,你怎会知晓?”
“外面有我的眼睛。”渚莲顿了顿,“或者说,外面有邪神的眼睛。”
我的神色沉了下来:“你与那邪神灵魄也有关系?”
“当然。”渚莲直言不讳,“数千年前,我族族长以上古禁术召回邪神灵魄,经邪神授意,我族族长挑选族中契合邪神气息的女子,令她诞下为邪神准备的躯壳,以便邪神重归人间。”
渚莲说的这些,我已经在梦境中看见过,想到那些画面,我沉默不言。
“我的母亲为邪神诞下躯壳,从那以后,我族于天下收集魂力,供养邪神躯壳,以便他日后能承载邪神之力。”
以全族之力供养谢濯……
此时我终于明白,为何谢濯会有那么强的力量,足以以妖之身驱使盘古斧,劈开时空……
他从小就是作为承载邪神之力的躯壳来培养的。
“如此往复百余年,却有一日……”渚莲嘴角的笑意消失,神色阴沉下来,“谢濯强行引邪神灵魄入体,癫狂之中,屠戮全族,包括……我和他的母亲。”
我喉间一紧,想到了之前谢玄青和我说过的——屠全族,杀至亲,都是真的。
我静默不言,渚莲继续道:“那日,我恰巧外出,待归来之时,看见的便是尸山血海里状似癫狂的谢濯,他已经屠尽全族,而且他想杀我!”渚莲低头,捂住了脸,好似十分害怕一样,可怜巴巴地说着:“我逃了许久,逃了很远,终于逃离了北荒,但他还在不停追杀我……”
我沉着脸,打断他:“谢濯不会无缘无故地屠戮全族,也不会无缘无故地追杀你。”
渚莲放下捂在脸上的手,也不装可怜了,他望着我,脸上露出了一个诡谲的笑容。
这个笑容看得我有些胆寒,我似乎透过他又看到了那个梦境里永远在变化的百变之人。
“你还真是了解谢濯啊。他追杀的确实不是我,而是……”渚莲顿了顿,又阴恻恻地一笑,“我身体里的邪神灵魄。”
我呼吸一滞。
邪神灵魄在他的身体里?!
看见我害怕的神色,渚莲开怀大笑起来,似乎令我惊惧是一件让他极痛快的事情。
“邪神灵魄已经消失了,”老秦从我身后走来,用扇子拍了拍我肩头,“天下邪祟之气都已经消失了。”
是了,邪祟之气已经和谢濯一起消失了。
我望了老秦一眼,定了定心神。
牢笼里面的渚莲好似笑够了,他老神在在地看向我:“谢濯杀了全族的人,包括他的母亲,那时,谢濯许是想跟身体里的邪神灵魄同归于尽,但我去得正是时候,邪神灵魄逃入了我的身体。”渚莲手中把玩着他披散的长发,状似无所谓地说道:“然后,我便带着邪神灵魄逃走了。”
我身侧拳头握紧:“是你将邪祟之气从北荒带了出来,散于天下。”
“是我。”提及此事,渚莲有些嘲讽地一笑,“谢濯还与北荒主神共同建立了不死城,妄图将我、邪神灵魄和日渐壮大的邪祟之气困在北荒……”
“他确实做到了。”老秦打断了渚莲的话,“谢濯与主神霁确实做到了,不死城的内城墙困住了伥鬼,外城墙圈住了邪祟,即便还有邪祟之气泄漏人世,被感染的人也极其容易分辨。”
老秦看向我,神色清明且坚定:“谢濯不是他所说的‘妄图’,他是真的做到了。”
我听闻此言,心中情绪复杂难言。
不死城是谢濯与主神霁建立的,所以谢濯能在风雪之中找到不死城的位置,带我进去,还能打开不死城内城的城门。
他那时困住了邪祟,现在又除尽了邪祟。
他救了我,也救了这人间,且不止一次……
而直到如今,我才知晓真相的其中一页。
“他做到了?”渚莲一声冷笑,“我不是依旧带着邪神灵魄逃出来了吗?”
“然后,谢濯便一直在世间追杀你。”我联系上了这些事情,“直到五百年前,你逃到昆仑,谢濯追你而来,他与你一战,随后将你封印在此处……”
渚莲听着我的话,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张了张嘴,最后却闭上了,他笑了笑,只点头道:“对。”
“他也受了重伤,然后,他才会遇见我……”
“是。”
渚莲微笑着,神色带着玩味:“邪神灵魄在我的身体中,与我一同被封印,虽然邪神力量虚弱,但依旧可以通过外间邪祟之气知晓你们发生的所有事,你可知,你与谢濯缔结血誓那天,我与邪神有多高兴。”
我沉默不言。
渚莲道:“我的身体始终无法承载邪神之力,只有在谢濯的身体当中,邪神才能真正回归。在你之前,谢濯没有弱点,所有的族人都被他杀了,他对人间没有半点牵挂、留恋……”
但是……
“但你出现了。”
我出现了。
“谢濯便有了弱点。”
有了牵挂、留恋。
还有舍不得、怕失去和想守护。
“要让谢濯成为邪神的躯壳,就必须抹杀他的神志,摧毁他的心魂,逼疯他,让他放弃抵抗。五百年前,我与邪神找了无数机会,想让邪祟之气进入他体内,但谢濯没有留下任何缝隙给我们。可是……”渚莲那么温暖又开心地笑着说,“你有。”
我有。
我是昆仑的守备军将领,我要去巡视、值守、训练……
我爱聚会、好食辣、喜饮酒……
我脾气不好,常动肝火,在事情繁多时,常常难以入眠。
“昆仑真好,给你真性情,让我们有那么多可乘之机。”渚莲蛇一样冰冷的声音在我耳边环绕,“谢濯也一直拼尽全力维系着昆仑的好。我们给不了他的邪祟之气,可以给你。五百年间,夜以继日,谢濯为了保住你,从你身上引渡了多少邪祟之气。”
所以,在不死城的时候,谢濯咬我的脖子,咬得那么自然而然。这是他平日里瞒着我,做过无数次的事情。
所以,那些让我厌烦的“地上凉”“别吃辣”“少喝酒”都是他无法宣之于口的担忧与在意。
所以,五百年间,他在我身边学会了害怕、紧张、小心翼翼。
“邪祟之气在他的身体里积累得多了,邪神每夜便会与谢濯在梦中撕扯。”渚莲有些可惜地说着,“我一直期待着,有一日,邪神会告诉我,谢濯已经放弃了抵抗,他的神志败了,心魂不守。可他没有。到如今,他死了,也没有败。”
“若要论最接近目的的那一次,或许……便是此前,你与他和离的那个夜里。”
但闻此言,我浑身的血液仿佛倒流。
“他离疯魔便只有一步之遥了。”渚莲叹息一声,似乎更加可惜了,“没想到,他带着你回来后,竟然把天下的邪祟之气都清除了。真可笑,邪神为了重返世间,逆天而行造出来的躯壳却成了世上唯一能战胜他的存在。”
我沉默无言地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腕。
手腕上空荡荡的,曾经系了五百年的红线早已不见。
渚莲歪头打量着我的神色,他渐渐目露悲伤:“你这么难过,谢濯竟然看不到,真是可惜。”
我只觉得心脏被猛地一抓,疼痛之后,却是难言的愤怒。
我抬头望向渚莲,伸手便使了术法,一把将他吸了过来,擒住他的颈项,死死捏住他的咽喉。
“好啊!杀了我!”渚莲非但不惧,反而大笑,“杀了我!谢濯不杀我!今日,由他护了一辈子的你来杀,也好!动手!”
“九夏……”老秦在一旁沉声开口,“谢濯不杀他……是因为他答应过那个给他生命的人。”
我看向老秦。
他说的是谢濯的母亲吗?那个雪狼族的女子。
也是渚莲的母亲。
“哪怕屠尽天下人,也不可杀渚莲。”老秦叹息,“谢濯从未违背过自己的承诺。”
是,谢濯从未违背过自己的承诺。不管是对我,还是对任何人。
我沉默了许久,松开了手。
如今渚莲好似已经没有了任何灵力,他坐在地上,任由头发散乱,面容狼狈,他捂着脖子,不停地咳嗽。
我不再看他一眼,转身离开了熔岩洞穴。
外间,昆仑山风徐来,我在日光下走着,却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好不真实。
昆仑的雪化了,花开了,遍野生机,满目灿烂。
夏日就要到了。
我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是老秦走在我身后,我望着面前的生机,沙哑地开口:“之前,我一直以为昆仑是桃源,可现在我才知道,昆仑从来不是桃源,而是谢濯将这里变成了桃源……”
“九夏,”老秦道,“渚莲想让你难过,所以告诉了你这些事情,但是我带你来,却是想让你知道,谢濯为了守住你都做了些什么。”
“你不能欺负他看不到了,就浪费他曾经的守护。”
“他不只想护住你的性命,更想让你永远如夏日烈焰,不曾见阴霾寒冷。”
老秦的声音很轻,却入了我的心间。
“我知道了,”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腕,“我知道了……”
我的命是用谢濯的命换来的。
我得替他守住自己和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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