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东吴政事堂密室。
天枢、天璇、天玑三兄弟,为了斩恶锄奸,已是数夜不曾合眼,可是忧心之事接连不断。
大恶已除,终点又回起点,更是寝食难安。
天枢一双眼睛熬得通红:“我终是想不懂,我王好容易铲除奸佞,大好良机,千载难逢。事到如今,时不我待,本该继承大统,上理朝政,下安百姓,一展宏图。哪料到我等诚心诚意,率领文武百官到他王府请愿,只盼他上顺天意,下扶民心,登基君位,主持大局。他却推说病重,拒不相见。”
天璇急忙力劝:“枢兄,我王通天彻地,必有深意,我等还需细细参详,耐心等待转机。”
天枢心急如焚:“如此危急关头,多种势力错综复杂,多种利益盘根错节,多种奸佞阴沉不定,多少小人坐看好戏。我王却让咱们接连两日吃了两次闭门羹。如此危局,实在云谲波诡、扑朔迷离,我唯恐夜长梦多,错过治乱的最佳良机。”
天玑登时大急:“枢兄万万切记,无论何时何地,博尚之死、寒波之亡,统统都是天意,与我王更无半分干系。我王被恶贼寒波、寒浪所害,终能死而复生,亦是上天对我东吴的再造之恩。”
天枢闻言不悦:“玑弟,你之所言我实在不敢苟同。大丈夫顶天立地,本该除恶扬善,我王斩波除浪,本是不世之功。如今却为了一己之名,如此瞻前顾后,如何当得起万世之王?”
天璇更是焦虑:“枢兄之言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不要与外人吐露一字。枢兄难道不知?我王虽是清者自清、明者自明,奈何世间多得是奸佞,素能颠倒黑白、混淆乾坤。偏偏这般小人杀杀不完,斩斩不尽,倘若我王遭受恶贼诟病,便是跳进黄河也难以洗清。”
天枢据理力争:“事到如今,博尚诸子已被寒波屠杀殆尽。放眼君室,堪能称王者,唯剩我王一人。我王通天彻地,功在吴越,志在四海,他若不做吴君,谁能胜任?这般浅显的道理妇孺皆知,我王何不顺应天意?”
天璇口中急道:“枢兄,天意便是民心。君上用心良苦,求得便是天意,顺的便是民心。天下易得,民心难求。咱们必须稳扎稳打,深入民心,不可操之过急。”
天枢不以为然:“我知我王另有深意,可是他应直接说与我听,我也好有的放矢,偏偏要和我这般打哑谜。”
说话之间,便听心腹通报:“太师金峰大人求见。”
天璇、天玑急道:“速速有请。”
耳听脚步之声,众人举目观瞧,但见一身形高大之人快步闪近密室。此人年近不惑,一张黄脸,温文尔雅,恰似琵琶。
天枢见之,满面不悦之色有增无减。
天璇、天玑却不愿怠慢,相迎以笑脸:“峰兄终是大驾光临,我等已是望眼欲穿。”
金峰一双眼睛布满血丝,想是忧国忧民忧君,几日几夜不曾安枕。眼望天枢兄弟,抱拳拱手:“枢弟、璇弟、玑弟何必客气?下官诚惶诚恐而来,亦是忧心我王。事到如今,奸佞终遭天谴,为安天下大计,必须速请我王登基,此事刻不容缓。”
天枢剑眉紧蹙:“正是,我等为此食不甘味,峰兄素来深得我王知遇之恩,必能解此燃眉之急,不知峰兄可有良策?”
天璇口中亦道:“满朝文武,不下百人,两次参拜,我王都是避而不见,只说被奸佞构陷,更痛惜君兄,如今病势沉重,不堪重任,再也无意复出。事到如今,你我计将安出?”
金峰连连摇头:“夕者,玄德诚邀孔明,可是‘三顾茅庐’。我王何等身份?吴越之君,华夏之主,谁敢同日而语?俗话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两次哪里够?必须三拜王府。”
天璇连连点头:“峰兄虑事周全,只是小弟唯恐此次再去,又与前两次更无不同。我王好似铁了心,不愿做王者,只想做圣人。”
金峰面露笑容:“璇弟所言极是,所以我等必须有备而去,让我王既做王者,又做圣人。”
天枢、天玑闻言同时出语相问:“敢问峰兄,如何有备而去?”
金峰更不说话,只从怀中掏出一物,铺展开来,夺人双目。众人当即细细观望,却是一张陈年的圣旨,颜色已故,陈年的龙涎香,更是写满沧桑。
金峰手捧圣旨,涕泪纵横:“此乃先君遗物。先君临终之际,秘密召集老臣颁布此诏,立我王为君。奈何我王当时身受重伤,命在旦夕,博尚权欲熏心,篡改圣意,拥兵自立。我等为保我王性命,只好委曲求全,偷藏此诏。事到如今,此诏正好派上用场。我王再是谦恭,奈何先君之命,焉能不听?”
众人登时喜出望外,当即统领百官文武,三拜王府。
金峰手持先君诏书,立于阶前,高声宣读:“寡人博桑,生子九人。寡人老迈,年过半百,今虽以寿终,亦愉悦在
怀。寡人九子博赢,人品贵重,克己奉公,诸王大臣、军民百姓无不爱戴,必能克承大统。著继寡人登基,即吴君位,即遵舆制,持服君礼,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此情此景,博赢便要效仿圣人之风,怎敢再行装病?念及先君,涕泪凋零,亦步亦趋,拜伏接旨。
次日,博赢登基,承继大统,拜金峰为相,大赦天下,颁布新政。最难得的便是均田免赋,抑制豪强,奖励军功。
又拜天枢为北伐大元帅,天玑为副,统领十五万大军,剑指北晋。
天璇则是官拜府尹,统治吴都蒹城。
自是,吴越得立新君,恢弘志士,万象更新,一派欣欣向荣。
再说阿龙,将缥缈崖前后左右寻了个遍,仍然不见青荷踪影。虽是急怒攻心,却是万般无奈,唯有跨上青駹马,向南疾追而去。
悲痛无极,悔之晚矣:“我固然真心忏悔,奈何伤她太深,她自是再不肯冰释前嫌。”
伤情心碎,策马疾飞,忽闻身后马挂銮铃之声。一惊之下,向后观瞧,却是珍珠策马紧随其后。
阿龙虽心急如焚,却也不能置之不理,只好稍作等候,两马并驾齐驱。
珍珠善解人意,更不多言,沿着江畔,一路相随,快马加鞭。
一路之上但见桂江之水上天入地、千回百转,忽而激流汹涌,忽而波浪滔天,忽而悬流飞瀑,忽而暗河蜿蜒。
二人直追至幽兰谷,两匹坐骑均是呼呼带喘,疲累不堪。
眼见前方便是一家茶馆,两人对看一眼,不约而同跃下马来意欲修整,都是各怀心事,都是极度伤情。
两人同时惊觉头顶传来“轰轰隆隆”之声,同时抬起头来远眺群峰,只见桂江从半山之中勃然而出,幻成一条巨大的高瀑,如奋勇喷发的银龙直落九天,最后坠入粤江。
阿龙风尘满面,双目直勾勾地看,只觉触目惊心,忧心无限。
珍珠眼望阿龙,心中一痛,轻声说道:“那瀑布乃桂江之水,源高山,走千湾,过桂城,穿深谷,绕深渊,进天坑,汇深潭,又从巨大的山中溶洞,奔流而出,在此汇入粤江。”
阿龙闻言战栗不已:“青荷素来淘气,极喜跳水,万万不要飞跃此瀑。倘若她在此处落水,岂非凶多吉少?”
珍珠犹豫再三,终于吐露实情:“珍珠实有一事放心不下,必须尽早告知龙相。小夫人已是身怀六甲,我曾亲口告知她,她却丝毫不以为然。想来,她尚且年幼,诸事不上心,更不解男女之事,只怕会有闪失。”说话之间又将巧遇青荷,叔医把脉之事,一一讲给阿龙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