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春子打小儿便跟着楚皇,如今也好有十多年了。平日里只有他主仆二人的时候,他对楚皇便是有话就直说了。
更何况这会儿他早就在外头听了半日,那梁弼言语间是如何一步一步诱导着楚皇的,他更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因此他心内分外着急,也顾不得其他许多。待梁弼一走,小春子便进来对着楚皇道:“陛下,不可”
“有何不可?”楚皇看了这奏折,心情尚未平复,梁弼的法子虽然也是后患无穷,但至少能先解了眼下的问题。
“宁大人是德嫔娘娘的亲生父亲,这会儿宁大人去了,陛下该同德嫔娘娘说一声的。”小春子说的竟和梁弼说的截然相反。
楚皇听了愣了愣,苦笑道:“朕如何不知,可是梁先生说的也有道理。如今宁大人已是去了,德嫔即使知道也全无用处,只徒增伤心罢了。”
“并不是的”小春子着急道,“宁大人做过都察院左都御史,又入过阁,先前是文华殿大学士。陛下若是连个丧仪都不给他批,于理不合,传出去更会寒了其他朝臣的心。”
楚皇不说话,只看着小春子。他没想到小春子竟会说这番话,陡然间对这个从小便跟着自己的小太监有些刮目相看。
只听小春子又道:“虽说宁大人是辞了官的,但是终归是德嫔娘娘的父亲,陛下若是不批个丧仪,于情何堪?”
“朕又如何不知,只是……”楚皇一声长叹,梁弼说得有理,小春子说得也有理,更有情。
可惜,世人讲求有情有义,合情合理。而身为天下之主,却要断情绝义。
罢了,将来德嫔倘若要恨,便恨朕一人罢!楚皇挥了挥手,示意小春子退下,他还要自己一个人静静地想一想。
楚皇批与不批丧仪,宁修远的丧礼都要进行。
姑苏城中宁家府,缟素褰裳一片白。
宁修远病了这些日子,江氏听了赵嬷嬷的话,早将各色物件儿悄悄地备好了。这会儿家人挂白的挂白,搭棚的搭棚。虽夹杂着哭声,可是阖府上下有条不紊,竟是丝毫不乱。
独姚氏母子还在房中痛哭,不能理事。到了天微微发白的时候,赵嬷嬷叩响了东小院的门。
“嗳哟,我的二奶奶,这都什么时候,您还只管在这里哭的!”赵嬷嬷急的直拍大腿,对姚氏道,“您也该立起来,帮衬着夫人些儿。这里里外外的,难道还要她一个人支撑么!”
姚氏那双目哭得红肿,心内也是委屈万分:“二爷走的时候嘱托了大伯照顾我们母子,如今大伯也撒手走了,我们母子两个的命恁的比黄连还苦!”
赵嬷嬷见和她说不通,便转向宁思瑶道:“少爷,如今你是宁家唯一的男丁,夫人请你,有些事还要你拿个主意!”
“我?”宁思瑶听了,吃惊得连哭都忘了。他虽然幼年失怙,可是向来都有宁修远照顾着、教养着,除开那件事,他几乎没有经历过什么风雨。
宁修齐去的时候,他还很小。父亲是什么,他还没有感受到就已经永远地失去了。陪着他长大,对他有养育之恩的是宁修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