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个月,谭东总算理解了宋传口中的简单与轻松。
与其说是工作,倒不如讲成体验生活。
有活就干,没活就在城内开着车四处乱逛,逛累了就去茶馆坐一坐,或去网吧耍一耍,这样的日子总叫人享受,也叫人沉沦。
上下班无需打卡,没有千篇一律的会议,没有惹人厌烦的电话。没有加班,没有训斥,甚至同事间也少有交集。
除却五年没见过面的佟方,在公司里,谭东只认识四个人,也只见过这四个人。
性感撩人的长腿美女“红姐”徐红薇,时不时就要甩一下飘逸长发的中二少年“张老三”,总是将自己藏在办公室的戴着眼镜的闷葫芦“李老四”,还有整天带着自己鬼混的宋传。
半月来,两人在杨林的“常回头小菜馆”吃了不知多少顿,一来二去,谭东和杨林夫妇也熟络了。
娟姐全名叫李娟娟,是南临市本地人,杨林是南海市的人,多年前来到南临市打拼,而后认识李娟娟。两人在南临市组建了新的家庭,如今已有了一个四岁半的孩子。
孩子大多时候待在幼儿班,到了周末才接回来住两晚。
杨林是一个典型的两面人,在自己媳妇面前,他总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又显得有些木讷。在外边时,却像一条脱缰的野狗,放肆已极。
那时刻,天王老子也奈何不得他。
更不必说“伽世网咖”里的事迹,在这座网咖里的每个黑夜,总有许多人成了“孤儿”,甚至连种族也被杨林刷新了……
他骂人的方式很特别,如他坑队友的方式一样特别。很简单,效果却好得惊人。
自从和杨林打过两次游戏,一向在游戏里骂人的谭东的话少了很多,每次想要开口时,杨林的声音总要提前响起。也是那时刻,谭东才明白,原来自己的表达能力竟如此不堪,任何愤怒的语言也显得无力了。
包间内,三个年纪相仿的青年续写着《无尽》的故事。
游戏每开局,被宋传称作“顶尖操作手”的杨林总是满怀期待,不论上一局自己的表现多么不理想,他对下一局游戏依旧充满信心。
可惜,他的表现依旧不佳,大概是因为结了婚生了子,他操作时手速虽在,却凌乱无比,难以打出自己想要的效果。
随着时间的推移,游戏逐渐变得胶着,他面前的显示屏上时常被一个暗红色的“死”字占领。
这是对抗模式,并非杨林日常玩的训练模式,只在特殊时间段开放。
他保持了自己的水准,无论是训练模式还是对抗模式,他的操作犀利得可怕,简直震撼人心。
对抗死亡,他显得更激动了。
许多次,杨林的激动情绪使他分不清队友或敌人,这时候,宋传和谭东的拳头就要发挥一些作用,使其缓解紧张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
尽管已到了敌友不分的境地,却不是他战意高昂的时刻。
每当他突然关闭了麦克风和接收器,暂时停下操作,深深做几次呼吸,拿起一旁的可乐灌一口时,新的法则将要降临了……
键盘敲击声越发快速了,这一次,他放弃了游戏本身,选择用其他方式来继续比赛。
没有激动的情绪,没有大声的咒骂,屏幕上只有再普通不过的文字,诉说一段段传奇故事。
除了够得着他的宋传和谭东,这一局游戏里,无论队友或敌人,都将在他描述的一个个故事中失去父母宗族。
不论聊天频道传来怎样的辱骂,他全然不在乎,专心的讲述着一个个故事。当然,他也无需在乎,在和谐神兽的淫威下,任何华丽的词藻终将变成一连串的号。
显示屏的冷光投在他的脸上,使他看起来更冷漠。
…
对于谭宋二人来说,游戏有没有杨林的参与显得已不重要,许多时候,杨林反而凭借他匪夷所思的操作,带领敌人逆天翻盘。
第一次看见杨林这状态时,谭东不以为然,认为他只是将情绪憋在心里,终有爆发的一刻……
数十次后,谭东已对这家伙产生了敬意,到底经历了多少故事,才使他变得如此稳重。
到了这时候,游戏的输赢已不重要了。
杨林持续文字输出,宋传则在一旁笑得不成样子。
至于谭东,他只是时不时的笑一笑。
他的心里装了许多事,使他的情绪再也不纯粹,将要开怀大笑时,总要想起来什么,于是那一股欢乐又被压制了……
…
考核的时间到了,谭东毫无疑问的通过。这一次,他是沾了宋传的光了。
第二天早上,宋传吃了早餐后提前离开了,离开时没有说一句话,结了账就走。
货车司机换了一个人,是一个约莫一米六的中年大叔,这中年男人下巴上留了一把浓密的胡子,两腮却刮得无比干净。
他的脸很黑,人也冷漠极了。
谭东没有驾照,于是只做货物清点的工作,倒也轻松。
大个子的中年大叔很少说话,除了有关工作的事情,他没有和谭东聊过任何其他的东西。
谭东乐得清闲,清点好货物后,上了车就是发呆或睡觉。
一天的工作结束,谭东来到小菜馆,随便点了两个菜,和杨林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没了宋传,两人之间好似隔了一层什么东西,聊起天来总显得含蓄内敛。
夜幕降临,谭东回到了宿舍。
关上门后,他躺在了大床上。这房间实在太大,一股冷漠的孤独或寂寞将他包围着。
他来到柜子旁,打开柜子,将一个已磨糊了饰纹图案的书包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