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不重要了但同为这个帝国最后的见证者,我决定向你坦白这一切吧。“
‘他们’是指送葬者协会,又名尘世行刑者,一个流传了两千多年的神秘组织,目的是执行一位叫做灾厄之主,尘世名为毕卡罗司的邪神的意志,直到在教典里预言的主重归人世之日,作为他忠诚的信徒,为他献上虔诚的生命。这个帝国的覆灭,也是主在启示之一。但这场战争还远未结束。“
“远未结束?”我疑惑地问道,“窗外的场景还不能被称之为末日么?”
“不,拜占庭帝国的覆灭,只是主的意志之一,历史上的许多帝国的覆灭同样也是。包括波斯帝国、孔雀王朝、马其顿王朝、还有汉朝、阿巴斯王朝,幕后都有这个组织的身影。审判日还远未到来,这只是一段段小插曲而已,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死在这场战争中。”
“你们是谁?为什么不向世人公布他们的存在?”
有光的地方就有黑暗,就好比有暴徒的地方就会有圣徒。我效忠于一个同样古老的组织,它的名字是“拂光者”,我们组织效忠于太阳神,我们的存在目的是为了阻止邪神毕卡罗司的降世,清剿祂的信徒,直到光之神的和平的正义的愿望永远照拂世间。除我们之外,也有为了种种目的而抵抗送葬者的,只是他们的力量要小得多。但即使是这样,以我们目前的实力,想要对抗送葬者,还是螳臂挡车了。送葬者的人数之多、力量之大,使我们这些绞尽脑汁想要歼灭它的人,都感到一阵深深的绝望。“
接着他又补充到;“你问我为什么不向世人公布他们的存在?这个问题太好笑了,也太容易想到了。首先,他们把自己隐藏得很好,即使势力如此巨大,也从未想过站到阳光底下当个执政者,而是在背后默默地隐藏了两千多年,我们即使说了,又有谁会信呢?”
“其次,这种说法只会引起人们之间的恐慌,如若人们在不知道谁是送葬者成员的情况下,他们只会相互攻伐,直到混乱的末世来临得比送葬者预言的更早。”
“但你们难道不能潜入其中,直到得知这个组织的至高掌权者的真实存在么?”
“我也尝试过这样”,科西说,”但是,送葬者的会长的真实身份似乎只有高层才能得知,而这些高层,要么世世代代就已经在送葬者中任职,并且也接受了某种不为人知的洗脑仪式了。他们之间,或许也还有相互制衡的手段,而作为组织内的一名普通成员,那些机密的信息是不会透露给我的。“
我感到一阵无力,似乎从中隐约感受到了这个组织强大的掌控力,像是一张巨掌将人压得透不过气来。我们原以为的盛世,或许在这些人看来不过是顷刻间便能化作飞灰的玻璃罢了。只是时机尚未成熟,所以他们才愿意维持和平。
我突然想起五百多年后的世界,在那时,毕卡罗司是否还存在于世间呢?我的脑中突然闪过那柄古刀的形貌。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我终于问了这个最重要的问题,城堡外传来激烈的厮杀声,刚才殿内所见的那些人,此时有一部分怕是已经沦为地下亡灵了吧?
“我就在这,和这个国家共存亡。既然我在这里长大,那么即使我无法拯救她,但至少可以和她共同赴死。”科西说着,眼睛望向洞开的大门外通透的阳光,我记住了他此刻的样子,一位五百多年前的战士的样子。
我突然理解西方的那些画家为什么喜欢用极其现实主义的油画将人的脸记录下来,因为只有完全按照一个人真实的模样来刻画,才能传达出最本质的也是最美的情感,而不是将所有英雄和革命者都画成同一幅英明神武处变不惊的模样,那样的人毕竟不真实。
“叛军已经砍下了国王的头颅了。”他喃喃地说,在我这个角度完全无法验证他话的真假,于是便只能木然地回复了一句:“他起码死得壮烈。”
“是啊,壮烈。”他发出两声干笑,随即又补充道:“假如我能亲眼见证那场末日之战该有多好,即使战死。但现在看来,毕卡罗司的降临,恐怕要是数百年之后的事了。”
此时两人都已陷入无话的境地,假如这时城堡的暗处有一位油画师,那么记载下这一幕想必会很美吧?奥斯曼帝国的骑兵终于杀到了城堡之下,科西拔出腰间的佩剑,大吼着:“穆罕默德二世,你这活该千刀万剐的盗贼!我今日就算是成为厉鬼,也会在十八层地狱下诅咒你的国祚不会超过一百年!”随即,他的身影便隐没在乱军之中了。十数秒后,一只殷红的头颅在乱军阵中被高高举起,同时那些军队里的暴徒们仿佛得到了一件玩具似的,发出无比欢快的笑声。
我能看到军队里有一些穿着墨绿色斗篷,其上绣有恶魔图腾的特殊军人,他们的脸隐藏在深深的阴影里,一眼就能分辨出与其他人不同。他们就是送葬者么?他们五百年后依旧存在于这世界么?
回答我的只有混乱的厮杀声,和背后的大殿内恐怖的沉寂形成对比。
脑内一阵眩晕,我发现此时自己竟坐在床上,双手紧紧捂住眼睛。眼框内仍有血液滴出来,剧烈的疼痛感使我怀疑自己已经失明。借助指缝间微弱的光线,我依稀地看到了室内的医疗设备和纯白色的墙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