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里古老的建筑总让我想起那个梦里曾见到的拜占庭帝国覆灭的场景。照亮天空的火光、高悬的破碎的尸体、阴暗的大殿,如今我似乎还能闻到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这种感觉令我不安。哥特式的尖顶仿佛要刺破天空,从中召唤出某种不可名状的存在来,而敞开的看不清内部的窗户则像是一个巨大的漆黑之胃。我只能闭上眼睛,不让自己继续想那些不好的事物。
再过两个星期就到暑假了,期末考试也即将来临,而下个星期我却还要去赶赴一场不知目的的约会,想到这里我不禁有点愤怒,因为这种日常生活节奏被打断的感觉仿佛令我离正常的人生轨迹越来越远。在我十八岁以前的想象里,我曾幻想过自己会成为一名经理、一名教授、一名科学家,却唯独没想过会成为一名杀手。
到这一刻我才真正明白以往的勇敢口号不过是麻痹自己的毒药,真正面临危险时我完全无法做到像叶那般淡定,甚至连鹰山都比我更具备勇气。我甚至想要打电话给公司,让他们取消我下星期的会面,从此离这些混蛋事情越来越远。
但我明白,如今我对组织的事务了解程度已经到了一个不可能再逃脱的地步,假如我强行挣脱,等待我的下场只会是某场人为制造的意外事件。并且组织会把后续事务完成得天衣无缝,不会有任何人追究我的死是否有不合理之处。
我摸了摸桌上的手枪,似乎要为自己壮胆。甚至还想着假如不知道何时毙命,那是不是要尽快向叶舒云表白自己的心意呢我和她哥既然是队友,某种程度上也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吧?
但我很快便抑制了自己肮脏的冲动,明白不能让一个淡雅如百合般的女孩蒙受爱人随时可能逝去的悲伤,即使她能接受我,这其实也是一种罪过。
我靠在床边,随手捉了一本放置在书架上的《莎士比亚全集》,随后并了起来。打算从过往英雄故事的勇气中借来一点。
一个星期很快便过去了,刚开始的两天里我可谓是无时不刻都在想着那些怪事,同时心不在焉地上课、心不在焉地吃饭和娱乐。而后来也逐渐转移了注意力,在成功让自己开心起来之后时间便如过隙白驹般飞逝,星期六直直地撞在我脸上。
九点,一个神秘电话打了过来,当时我已经把会面的事抛到了脑后,直到睡眼朦胧地听到话筒里叶树凯冷静的声调时,我才想起发生过什么。
随后心情又开始变得有些郁闷。十点,当我走出校园大门时,一辆海蓝色的保时捷panara已经停泊在那里,车内人缓缓降下车窗,一张白皙清秀的脸从那里显现出来。叶树凯面无表情地说“上车吧。”他的语气冷硬得不容拒绝,仿佛只要“不”字的第一个音节脱口而出的下一刻,他就会掏出一把消音手枪朝着你的头部射击,我只得努力佯装淡定,让自己接下来即使是死也能死得有尊严一些。
叶的车技可谓十分高妙,简直就像一个开了二十年车的老手。他熟练地在车流里穿插行驶,保时捷就像一条迅捷的旗鱼。最可怕的是他在市区竟然能开到80kh,好几次我们都差点与路上的行车相撞,但都被他巧妙地躲闪而过。
大约二十分钟后,我们在一处大楼旁停靠,大楼很有些古朴的风格,大约一人高的围墙恰好挡住了外面人想往里看的视线。叶树凯缓缓地说道:“下车吧”,不知为何我想到了警察和归案的犯罪分子之间的对白。但此刻已经不可能再逃了,叶的运动能力显然在我之上。
墙上的脸部识别仪在扫到了叶的脸之后缓缓洞开了大门,这时我才终于看清楚内部的全貌,这里没有荷枪实弹的军人、没有密不透风的建筑、也没有穿着白大褂戴着护目镜的科研人员,而是一派仿佛19世纪庄园般的祥和气氛。迎面看到的是一幢维多利亚风格的建筑,设计得很有些典雅的美感,这时我的心多少放松了一些,可能这次就仅仅只是个组织的茶会、研讨会之类的吧,不会再见到什么超自然的东西。
我们走进建筑内部,这里的人都是日常着装,像是图书馆工作人员那般和蔼可亲。我们继续行进着,直到在一扇木门前停下。叶树凯扭了扭门把,这里的门就像是医院病房那样轻松地被打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处木地板,上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能看出这房间内部十分宽敞。只是作为茶室未免太简陋了些。
叶走进一个小隔间里,过了半分钟后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拿着两柄竹刀,两个有面罩的头盔和两件道袍似的衣服,这时我才终于明白这里是干什么用的。
“穿上吧,我们来场模拟战斗。”他依旧用平缓的语气说,仿佛一个人工智能在陈述定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