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2 / 2)

文清辞攥紧了药箱手柄,将自己知道有关兆公公事,一件件回忆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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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皇帝重病消息传遍了整座行宫。

和它一起传出,还有一道圣旨。

——皇帝命二皇子替自己处理近日所有公务。

尽管早已经有了传闻,但是等这件事情正式传出之后,众人还是装作刚刚得知样子,无比悲痛地为皇帝祈福起来。

上次文清辞去那座庙门槛,都差一点在这短短一天时间内,被大臣与妃嫔们踩坏。

虽然儿子暂握大权,但慧妃看上去却一点也不开心。

她一早便带着各类补品与汤药,出现在了后殿外,反复求贤公公带自己进去看看皇帝。

“慧妃娘娘,陛下还在休养,您现在不能进去……”守在殿外贤公公有些为难地说。

这个道理大部分人都懂得,除了慧妃以外,今天也没有人凑到这里来。

但这位娘娘向来都是不加思考、想做就做什么性子。

果然,她皱眉道:“本宫只是想将自己做药膳送给陛下,这也不行吗?”

末了慧妃又补了一句:“这是陛下最爱口味。”

贤公公笑了一下,略微无奈地说:“陛下有专人照管,娘娘不必担心。”

老太监脸上虽笑着,但是心里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他一大早和慧妃在这里耽误了太多时间。

慧妃进宫已有差不多二十年,但她对自己身份仍旧没有清晰认知,总是忍不住将皇帝当作寻常丈夫看待。

因此慧妃时常会做出一些不合时宜事,说一些不该说话。

要是文清辞知道贤公公心里想法,大概会这么替他总结——慧妃情商有些低,而且略为恋爱脑。

这也是众人一贯以来对她印象。

“专人……”慧妃不情不愿地将这两个字念了一遍。

眼见着对方真没有将自己放进去意思,她终于放弃。

“那你就将本宫做汤带进去吧。”她退一步说。

“好好!”已经在这里折腾了半晌贤公公赶忙将东西接了过来,“娘娘快去休息吧,您也忙了一个早上了!”

慧妃深深地向后殿看了一眼,总算叹了口气,在宫女搀扶下走了回去。

之后再不多搭理贤公公一下,像是在同他生气似。

慧妃总是穿着一身艳色,这次南巡时候根本没有带素衣。

今天皇帝生病消息传出之后,整个行宫里人都低调了起来,唯独她一身桃粉,耀眼至极。

看到这抹背影,贤公公不由皱眉。

…二皇子哪里都好,就是有一不怎么靠谱母妃。

慧妃出身不佳,后来飞上枝头变凤凰,又仗着皇帝宠爱恃宠而骄。

行为处事,总有一点轻浮之气。

不过正是如此,她也很好猜,相处起来虽然有点麻烦,但是不费脑。

雍都公务,每过七日就会有人快马加鞭送到这里来,每每送来都是厚厚一摞,处理起来很花时间。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但是第一晚谢观止还是熬到了深夜。

也不知是什么时辰,慧妃端着一碗鸡汤走到了书房。

“陛下既委以重任,观止就你一定要好好负责任,千万不能懈怠,”慧妃轻轻将汤碗放到了桌上,又给谢观止披上了一件大氅,动作是难得温柔、仔细,“你父皇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他能在重病时候,将代理公务事交给你,那必然是已经将你视作储君了……”

慧妃比平常咋咋呼呼样子冷静了不少,但话语里关切和骄傲仍在。

放在往常,谢观止不会多在意他母妃话。

但今天听到这里,他却下意识将手中笔搁了下来。

“储君一事不要再提。”他皱眉提

醒道。

“这有什么?”慧妃一脸莫名其妙地朝他看了过去,“我们不提,难不成让兰妃提?”

少年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皇帝虽说让他处理公务,但是仍旧没有放权意思。

这一夜忙下来,谢观止只觉得头痛。

在不适与疲惫感交织之下,少年不由想起了那天宁和殿里,文清辞看向自己看那一眼。

…是他从没有见过悲悯。

当天与文清辞对视时候还好,可时间久了,谢观止却怎么回忆,怎么觉得古怪。

此时行宫,被一道院墙分成了内外两个截然相反世界。

院墙外人忙忙碌碌,或是忙着猜测皇帝现状,或是忙着抱二皇子大腿。

而院墙之内,什么病症也没有皇帝借此机会将公务甩出手,给自己放起了假来。

闲下来后,他甚至连头痛毛病,犯次数也少了。

因此一大清早被唤进后殿,什么都没有带文清辞,也变得格外清闲。

新修行宫里面什么也没有,皇帝住小院里风景确不错,但看了两天也看该腻。

在侧殿休息了两日,文清辞就连进宫后一直欠觉也补完了。

…要是这个时候有本书看就好。

正值十五,银月格外圆亮。

月光穿透窗纸,透到了屋内,不过片刻便照醒了本就浅眠,且没有什么困意文清辞。

他缓缓睁开眼,犹豫了一会,便披着大氅推开门走了出去。

行宫规模庞大,但修建得非常雅致。

文清辞暂住偏殿,位于一座小丘之上,旁边便是垂柳和池塘,再往远些则是高高院墙。

夜风吹过,本就不困文清辞彻底清醒过来,他拢了拢衣襟,缓步坐在了潭水旁,仰头看起了月亮。

文清辞上一世生活世界,光污染很严重,印象中他好像从没见过这样亮这样大月亮。

看得久了,总觉得月亮下一刻就要从天上沉下来,落进水潭中。

文清辞下意识移开了视线。

他目光于不经意间落在了远处院墙上,接着忽然顿住。

…那是什么?

朱红色高墙上,似乎有一道黑影。

文清辞盯着月亮看了许久,明月也在他眸底,留下了影子。

一时间他竟然也看辨不清那究竟是什么。

就在文清辞出神时候,黑影忽然从宫墙上落下,一点点向他靠近过来。

如鬼魅般无声无息,又带着迫人压力。

“……殿下?”

文清辞终于认出,宫墙上那道黑影,竟然是谢不逢。

“您怎么会在这里?”他忍不住问。

谢不逢没有回答文清辞问题,他缓步走了过来,将手东西递了过去。

借着月光文清辞看到……谢不逢像是知道自己无聊似,他拿过来,是几本自己最近在看医书。

文清辞眼底,罕见地出现了几分讶意。

他缓缓伸手,将书接了过来。

同在不经意间,从谢不逢手背上蹭了过去。

文清辞体温本来就低,方才更是吹了一阵冷风。

对谢不逢而言,就像是一点薄冰,从自己手背滑了过去。

文清辞动作明明很轻,却不由令少年手指一颤。

谢不逢能感觉到,自己耳朵忽然烫了起来。

为了不让文清辞发现,少年下意识转身,学他刚才样子,缓缓坐在了水边:“你这里没有人常盯。”

他声音微沉,略有些沙哑,几个月前肃州口音,不知何时已经不见。

恍惚间谢不逢似乎已成熟了不少。

文清辞愣了一下,这才明白少年意思。

皇帝虽然不让自己出去,但也没有派什么人守在这里。

一来他笃定自己不会跑,二来若是重兵把守话,反而会暴露他在装病这件事。

见谢不逢坐下,仍没有睡意文清辞,也缓步走去坐在了少年身边。

夜月明,寂静放大了每一点声响。

文清辞觉得,此时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打破这寂静。

但如此静谧,却又叫人舍不得去破坏。

或许是少年身体,替他挡住了一点冷风。

坐下之后,原本睡不着觉文清辞,竟然慢慢地起了困意。

不知静了多久。

迷迷糊糊间,他额头不小心点在了少年身上。

夜里文清辞没有束发,墨色伴着苦香,如瀑从肩上散开。

困倦间他忍不住想,谢不逢怎么知道自己现在在院子里?

是他也睡不着觉,正巧逛到这里,还是已经来了很久呢……

夜风撩起长发,带着香气朝谢不逢而来。

少年心脏,扑通扑通地疯狂跳跃起来。

声音大到他忍不住担心会将文清辞吵醒。

谢不逢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朝那道月白色身影看去。

——苍白额,正抵在自己肩上。

文清辞睡着后仍微蹙着眉,如神祇般散着淡淡脆弱与悲悯。

谢不逢心跳声,大得好像要震碎他耳膜。

少年缓缓朝文清辞靠近,甚至屏住了呼吸。

月光印在琥珀色眸底。

这里除了温柔,一无所有。

吻上去,吻上去。

心底里那个声音,在此时疯狂催促着他。

然而就在即将吻上文清辞脸颊那一刻,谢不逢却像是忽然从睡梦中惊醒一样。

他突然侧过头去,无比珍惜又贪恋深嗅了一下身边人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