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出逃(1 / 2)

空坟 自家作坊 3038 字 2022-12-11

一天夜里,沙漠里风很大,陈平正在学校给学生批改作业,没有按时回家。忽然,灯黑了,他知道跳闸了,摸黑收拾了桌子,明天通知电工来修理。陈平正摸黑锁了办公室的门,刚刚走出一排教室,忽然听见学校的西北角有动静。那里是以前的旧教室,是危房,很久不用了。平日里就没有人过去。去年的时候,旧教室里跑进来一只黄羊,它傻,误闯入旧教室以后,被人一追,急了,就找不到原来的出口了。逮住了黄羊,陈平正还分得了一块黄羊肉。今晚风大,莫不是又有什么动物来旧教室里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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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正不由暗喜,蹑手蹑脚,慢慢地向危房靠拢,千万莫惊了它。到危房前猛喝一声,那个傻家伙受惊了,一定找不到逃生的出口。

危房教室的门很破,门缝也大。陈平正爬在门缝向里看,黑呼呼的,什么也看不见,得等等。他刚刚从强光的地方出来,眼睛一时还看不清楚。等眼睛适应了周围的环境再说。

沙漠里就是风大,并不黑。陈平正围着危房转了一圈,欲找到动物出逃的出口,也许堵住更好。忽然,他看见了一匹骏马,在星光下仍然看得清楚是白马。他觉得奇怪,是谁这么晚了,把白马栓在这儿?白马是不会和他联手捕黄羊的。

陈平正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周围什么都看得清楚。他又转回危房的门前,屏着气,爬在门缝向里面观看。教室里的动静,似乎不像动物,仿佛有人在呻吟,是忍着的,声音极低。不用心,听不清楚。

忽然,有打火的声音。火光一闪,陈平正看见教室的柱子上绑着一只脚,上面满是血污,是人的脚。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陈平正定下神来,揉揉眼睛,他的心里害怕,双腿瑟瑟发抖。他等着里边的第二次火起。火燃起来了,旧教室的中央,有一小堆干柴,干柴被燃着了,教室里亮了许多。

果然,柱子上绑着的是一只人脚。脚很大,满是血污,陈平正不由浑身发抖。他屏住气,慢慢侧身,看向另外一边。那边坐着一位,满脸满身都是血。他低声呻吟着,把自己的脚绑在对面的柱子上,燃着了那堆干柴,接着又把自己绑在另外的一个柱子上,他拉着绳头,拉紧一次,喘息一会儿。他这是要干什么?不像是要自杀。忽然,他停住了手,似乎是晕了过去。可能是缠在胸口上的绳子绑得太紧。

陈平正一惊,咬紧哒哒作响的牙关,转身跑回了教室,他端来了水,又轻轻地推开了危房的门。弄松了那一位胸口绑着的绳子。把他揽在自己的怀里,喂他喝水。

那位还算命大,一口水下去,他醒了过来。接着一口气把水喝干,喘起气来。忽然,他侧过脸,是那么的迅速,他盯住了陈平正。他满脸是血,看不见皮肉。有力的眼神,阴森森的。那一瞬间让陈平正恐怖。转而,那人又闭上了双眼,他没有晕死过去,轻轻地喘息着。歇了一会儿,示意陈平正,把他的身体,在柱子的石墩子上绑紧。

陈平正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只好按他的意思去做。看着他的伤重,不忍心绑得太紧。却又让他盯过一次。看陈平正绑好了,那位闭上了双眼,轻轻地呻吟着,喘息着。那只被绑住脚的大腿上,有一道很大的伤口,看不见肉皮,里边的肉,向外翻着,像两块浸了血的海绵。忽然,他伸手从火堆里抽出一根燃着了的木棒,速度之快,比常人更为迅速,猛地把火棒按在了伤口上。一声痛苦的干嚎,是忍着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的牙关里咬住了一根木棍。

陈平正被眼前的一幕震住了,他吓得瘫倒在地上,腰腿都是软的,坐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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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正叫不出声,也站不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子里死一样的寂静。只有快要燃尽了的火堆里,偶尔轻轻地一声爆响。那一位又晕了过去。陈平正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事,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看见他又晕了过去,救人要紧,陈平正这才坚持着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出去,到外边去弄水。

陈平正拿水,返回了危房,把他身上的绳子解开,把他揽在了胸前。此人的生命力令陈平正惊叹,几口水下去,便慢慢地呻吟起来,他喘着,喝着,大概是失血过多,身体需要大量的水。就这样,那人把水全喝了。真是命大,他醒了过来。忽然,那位发现身后有人,侧脸警惕地问陈平正说:

“你是谁!!!”

人没死。陈平正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他说:“啊,别怕,我叫陈平正,是这个学校里的老师。来,再喝上一口,会好受一点。”陈平正忘了,碗里的水已经被他喝干了。陈平正的牙关仍然在发抖。

那人静了一刻,仿佛放心了。他动了动,这才发现身体上还有绳子没有完全解开。他知道是自己把自己绑住了,他说:

“来,帮帮我,把绳子全解开,我是没有一点力气了。”

陈平正这才发现,由于自己惊慌,他身上的绳子没有完全解开。他又慢慢地给他解绳,怕弄疼了他。开口问他说:

“为什么要绑?”

“烧伤口的时候疼,怕自己去抓。”那人说。

陈平正是教师,不懂野外疗伤的办法。他疑惑地问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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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烧伤口?那多疼啊。”

那人面部抽搐了一下,大概他是想笑。这样更让陈平正心惊。他并不当一回事地说:

“火一烧,伤口就结痂了,堵住血管,就不流血了。火也消毒。做老师,应该知道。”

看那位这么几句话,断断续续地分几次才能说完,陈平正的心里很矛盾。这一位应该去医院。陈平正把地上的绳子拨得远一点,尝试着扶他起来,刚刚搀住他的胳膊,却被他拦住了,那人说:

“不行。我还得缓缓。”

“叫救护车,我们去医院。”陈平正小心翼翼地说。

那人转过了脸,盯住陈平正,眼神阴得瘆人。盯得陈平正直打哆嗦。现在他不喘了,低沉地说:

“哪都不去,就在这儿。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陈平正,就是这个学校的老师。我去给你弄些吃的来。”陈平正怕了,说着,他站起身来。不去医院,他的心里全明白了。心灵深处传来的信号,得报警。他得先逃离这个可怕的危房。他刚向前跨出了一步,他的脚腕被抓住了,像一把大铁钳,是那样的有力。陈平正扑倒在地上,他回身看着那一位,他也爬着,一只大手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脚腕。这么严重的伤势,流了那么多血。看似有气无力,行动起来,居然像一只下山的豹子,是如此的迅猛有力。陈平正爬在地上,对他说:

“你这是干什么?我给你弄吃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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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了,就别想走。你的身上也有血。”那人把瘆人的眼光投过来,他说。

陈平正这才发现,他自己的衣服上有血,裤子上,到处都是血。他懊悔自己出于同情,抱过这一位。那有什么办法,他在救他的性命。当时就不该逞能,直接叫来救护车,不就一了百了,发生什么都和自己无干。这可倒好,现在却沾上了他的血。这不要紧,可以说清楚,他还是要逃离危房。他说:

“我是给你去弄吃的,又不是走。”

那一位一使劲,就一只手,把陈平正拖了回去。那张带血的脸对着陈平正,两张脸离得很近,陈平正不由汗毛倒竖。他的声音很低,声调很沉,字字句句都像锥子,扎得陈平正直打寒颤。他说:

“我是安云初。”

陈平正倒吸一口凉气。沙漠巨匪安云初。只闻其名,不见其踪影。没有人见过安云初,见了他的人,就得去死。他是鲁浪这一带人们谈之色变的人。好在没有报警,如果他知道有人报警,只要他不死,就会杀你全家。

安云初的身体里流了太多的血,现在他对付猎物不像过去,猎物只需放在他的速度范畴之内,静静地盯住,只要愿意,随时一招,便让其阴阳两界。今天不行,他担心自己气力不济,他把陈平正拉过来,铁钳一样的手捏住他的脖子,这他才放心。一个不顺心,他稍使力气,就能捏断陈平正的锁骨。他的手稍稍地用了一下力气,觉得还行,陈平正便有了闭气的样子。他说:

“陈平正,你看见了安云初,算你的运气不好。今天,我且饶你一次。给你两条路,任选。”

陈平正的脖子被他铁钳一般的手捏着,说不出话来,他只有使劲地做点头样。

“第一,就是死。谁都知道,栽到安云初的手里不苦。安云初的手快,你走的时候黄泉路近。一招就是阴阳两界。一点都不会感到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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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正不愿意死,听安云初说完,拼命做出摇头状。怕安云初不懂,嘴里还发出呜呜呜的哭一样的声音。

安云初明白了,眼神里杀气尽泄,瘆人的眼神没有了。他把陈平正向自己挪得更近一些,他说:

“第二条路是和我一起出逃。和我在一起的人不死。”

陈平正崩溃了。他是老师,教化育人,为人师表是他的职责。他呆住了。如果答应,那么,从现在开始,他将与安云初为伍,成为杀人放火的匪徒。不能,他不能答应安云初。他呆住了,不再点头,也没有做摇头状。

安云初猜出了陈平正的心事,他那带血的脸笑了笑,其实比哭还难看。他的手慢慢地用力,非常的慢。

陈平正的气管被安云初闭合了,出不来气,也说不出话。瞬间脸色被憋得紫涨,慢慢地变青。陈平正踢腿了,膝盖撞了安云初一下。

安云初感觉到了,手慢慢地松了一些。慢慢地等待陈平正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