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主让我带来了可缓解灵兽身体症状的药物”霜敷走进屋子,瞅了瞅刺兜与乞望的状态,将手中的小瓶递给鱼庭雀。
鱼庭雀快速收起手中的手卷放入怀中,整个人都分明表现出难得一见的谨慎戒备之色。
刺兜将脑袋往前探了探然后一通嗅闻,但似乎没有闻到什么味儿,它此时压抑着自己极度的不爽嫌弃又鄙夷地斜眼盯着霜敷:“刚才还一副恨不得要把人连人带骨头都嚼碎的架势,现在跟着就送来这东西,哼,禽鸟好歹也得喂养一阵才能放下戒心,这是说我们连禽鸟大小的脑子都没有呢!”
听见刺兜如此尖酸刻薄的讽刺功力,鱼庭雀算是放心,它的身体应该完全没大碍了。
“呃……”霜敷非常真挚地直面刺兜,一副正式且深思的态势,许久,他忽然偏侧脑袋,“可能……时间不够,没那闲工夫,吧。”
“你这混账小子,搁这儿逗人是怎么着?”噌地一下被惹得炸毛的刺兜顿时四脚蹬地发出兔子激动起来的噗噗声。
“严谨一点来说,你也不算是人……”鱼庭雀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没忘再加一把火。
“你闭嘴!”
“兔子都这么暴躁的嘛”霜敷实在有些好奇。
“这家伙算是例外吧”鱼庭雀也不知道这兔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容易被人激怒了,忽然,她的目光定格在霜敷手中的瓶子上,沉思片刻后看向他,“贵家当主这让人捉摸不透的心意实在让人很难轻易接受,不过,既然看来者是近身护卫,应该还有一番说辞才对。”
霜敷放下瓶子端正坐姿,忽然见他眼神有些飘忽,抬手挠了挠耳朵:“咳嗯,这个嘛……”
“绝对没安好心”刺兜抬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小揪揪。
“妄言,我家当主的确是命我前来有话要说,只、只是,我要理理头绪”霜敷最不待见的就是听见他人对自己当主的不敬。
“面对一个被你们软禁在此的人,难道还不好开口吗?不如直言不讳?”鱼庭雀看出了霜敷应该是不善言辞的性格,但那个男人竟然没有派说客而是让他前来,这番用意的确让人忍不住多加猜测。
霜敷舔舔唇:“那么我就简要传达当主之意”说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身前的瓶子后抬眼扫视面前的女子与灵兽,“行者乃驭兽师,在这片夙花集之地上众所周知堪比司典,是与兽族能够双向相连之人,想必,一定也历经哈勒玛之道,见识过脱离此丹囵间的景象,那恐怕应该是彼间唯一能保留着自冼勒大神时留存的记忆神乡,我自当主处听闻时已然心生艳羡和好奇,那、那究竟是何番景象?”
鱼庭雀听着他的话,从其声音中能够辨别出他此时的心情,但此时她的神色却始终看不出有太大的波澜,甚至眼中的深邃犹显。
旦见她垂眸,微微牵动嘴角回道:“大家都对臆想之物表现出非常高的兴趣,但很多时候都忽略了一点,我们身处之地亦是彼间同样向往梦想之地。”
“是这样吗?”霜敷微怔。
“这样听来,贵家当主实乃博闻广阅之人”鱼庭雀霎时收敛转变自己的神色抬眼看向年轻人,“不仅熟知灵兽的分类,甚至对其他异族的事……恐怕包括整个冼勒大地的事都非常熟悉。”
“嗯!”霜敷对此毫不犹豫甚至很高兴自豪的模样用力点头,“我家当主可是自小博览群书,不管是历史文献还是家族遗书都一视同仁,当主常说,未知是惧惮的源头,无畏未必无知,但无知必定错论,所以必须不断汲取知识,这样才能避免犯错带来的难以承受的后果。”
“原来如此,不愧是绀翾家族的当主。”
“哼,那这位如此厉害的当主又当如何解决自己家族当下的危机,以及……那位司节小姑娘的痛苦”刺兜对此虽表现出一些蔑然,但回想起不久前所见所历还是忍不住发憷。
“当主不遗余力且时时刻刻都在尽力思考如何解决现状,不管是家族,还是中心林……”霜敷眉头一皱,激动起来双手拍在身前直勾勾地迎着刺兜的目光,“所以我现在才会出现在这里。”
听出了他话中意思的鱼庭雀往后靠在雕刻地非常精巧的柱子上:“看来,这是有意想做个交易的意思。”
霜敷稍微冷静下来,他再次坐直身子停顿后点头:“是,当主的确是这个意思。”
“那就说来听听看”鱼庭雀这才稍微松了松肩,却从鼻子里发出一阵自嘲的轻哼,“现在我也没有其他选择了,是吧。”
“行者应该见到了诺萨鲁一众。”
“如果是说那个穿得像祭司一样的人,还有他的信徒,我倒是用这双眼亲眼见识过了”
“他们会出现,其实一点都不意外,当主的意思也不必过多在意,现在我们的重中之重的确是司节,但这中间还有其他事情”
鱼庭雀沉默着听他陈述,从霜敷的口吻中她多少对紫伏眠这个人不为人知的脾性和为人一点点有了丝线一样的了解。
“我绀翾家族代代守着缇音湖,并与缇音湖有着他人绝对无法比拟的复杂关系,所以才会在千年来的时间里在此地落地生根并繁衍生息,甚至一度成为繁茂中心”讲述着关于自己家族事情的时候,霜敷整个人都是被光芒萦绕其中的,甚至眼中的光芒昕然熠熠,但很快又有些黯淡下来,“直到九年前司节突然异变,至此谁都不敢在没有司节引导下擅入缇音湖,原本以为很快会解决,可后来发现情况越发糟糕。”
“九年……会发生什么事都是可能的。”
“对,的确如此”霜敷的面色变得更加复杂,“在诺萨鲁出现之前,中心林的住民开始对绀翾家族产生动摇之心的事,应该是从四年前开始的,缇音湖开始出现异象。”
“异象?”鱼庭雀想起那位药剂师也曾说过,诺萨鲁也是凭自己的什么术法昭示缇音湖的异象而蛊惑人心,“是什么样的异象?”
霜敷迟疑地下意识攥紧拳头:“因为全面禁止缇音湖的产出甚至勒令不许任何人擅自靠近,许多已经忍受多年实在被逼到绝境的人们开始冒险偷偷接近缇音湖,结果,中心林内的住民一个接一个的消失,最轻微之人也罹患不明病症很快死去,却无法在司节的主导下接受此地的送葬仪式。”
“这……这分明与你们家族有很大的关系”刺兜听后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
“当主虽然不能公开司节的情况,但在很长时间里也为住民想了各种替代的办法,甚至到最后不得不送走一部分的住民……”
“从来生长在此习惯了这一切的人们,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的,尤其这里可是盛产泪珠之地,这种情况只能说并不意外”鱼庭雀喃喃道。
“但古怪的是,从第二年开始,缇音湖中会突然出现过去的失踪者,在湖中漂浮着已经溺亡,包括我绀翾家没有人敢再进入湖中,就在出现溺亡者的当夜,缇音湖会变成没有一丝涟漪的明镜,内里会出现蓝色乌布司与赤色阿古都之景,紧接着,湖中心渐渐出现漏斗状漩涡直冲湖底,好像无底的深洞,同时还会伴随着难以描述的空鸣声……”霜敷说着,越发浑身忍不住汗毛倒数,仿佛耳畔还在回想那声音。
“以前……”
“这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事情!”霜敷顿时打断鱼庭雀,“你们应该也看见了,中心林常年被浓雾覆盖,地热斯与乌布司的光芒可以穿透,但绝对不可能会映照在湖中,还是蓝色乌布司与赤色阿古都,我绀翾家族所有历史记录中都不曾出现这种诡谲的光景,更别说之后的事情。”
“还有什么吗?”
“翌日,整个缇音湖上都会被一种像鱼眼的白色鱼卵覆盖,那东西大概有小指那么大,有一个黑点,捏开以后会流出像淡血一样的黏液,那味道腥臭中带着沼泽味,那黏液甚至会让接触到的东西很快致死,有人用手捏破后整个手指都开始腐烂,最终只能被切掉坏的地方”
刺兜听见都觉得恶心,不觉捂住自己的嘴,当发现口水粘在爪子上时非常惊恐地抓住鱼庭雀的衣服用力蹭掉。
“可想而知这些年来生活在此地者人心的恐慌和不安,诺萨鲁的存在也的确是迟早的事情。”
“这些都是你们的司节变成那种样子以后出现的事情?真的,真的,从前完全没出现过?”刺兜对此忽然有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当主根据宗族存放的记录,是这么说的,不管是谁,应该都没见过这种异状。”
“既然能够蛊惑人心,我想,那位诺萨鲁应该有些本事才是,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让那么多人甘愿相信他?”鱼庭雀听了霜敷的话后开始对那人产生了一丝兴趣,想必霜敷前来找自己也是这个目的。
“他虽是生在此地之人,但因其家人并非中心林人所以在此之前都很普通,只是忽然有一天,在这些现象出现前他曾像一部分的住民昭示了缇音湖会出现的异象,之后的确应验,加之在此现象出现时夜里所有人都会听见从缇音湖传来很诡异的声音,就像是有东西想要从湖中爬出来却始终无法得救,伴随着痛苦的喘息声和难以言喻的其他动静,他说那是无辜溺亡者的执念,只有他能够救赎……”
“我想,他之后一定办到了”鱼庭雀想了想后开口。
“从他自诩有办法解决后,失去家人的住民找到他寻求帮助,之后这种现象的确有所改变”霜敷对此也的确不明白又很急切的模样。
刺兜单手托着脑袋,若有所思地看向鱼庭雀,她此时唇边的弧度也同样越发明显,看来她有底了。
仿佛嗅到了有意思的味道,鱼庭雀摸了摸自己的烟杆:“贵家当主是想让我对其摸底吗?”
“当主的意思除此之外,还想让行者多确认一件事。”
“什么?”
“他的身边有我们的人,大致上的情况我们已经知道,只是对于他究竟是否真有意料之外的力量或者究竟是如何做到解决异象这点始终不明,还有一点就是,当主不认为他有这种力量引发缇音湖的异变,他究竟是从哪里突然得到的这份力量,以及……需要确认在其身边是否存在身体出现血瘢之人。”
“血瘢?”鱼庭雀也不知为何会突然坐直身子,“是什么东西?”
“是此地的一种癔病,会在患病的人身上出现面积大小不同的血色瘢痕,那是古书记载曾出现在此地的一种很严重的病症,绝对不能忽略一个。”
“是么”鱼庭雀一瞬只觉得有些心悸,但究竟是因为什么她也不明白。
“如果我们答应,就能放我们走了?”刺兜现在视线才落在那小瓶上。
“各位怎么说也是远道而来的客人,虽然一点都不懂礼数,不过当主宽仁大度可不予计较”霜敷盯着刺兜,将计较二字咬得很重,“请放心,当主所言绝不属虚,各位意下如何?”
“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嘛”刺兜冷哼一声,忽然它心生顽劣之意,“我看你这个大壮个儿这么多年可能只长身体去了,本大爷这里有可以补心补脑的秘药,小巧玲珑容易入口,不如送些给你如何?”说着刺兜已经开始扭动屁股,小圆尾巴疯狂摇摆。
鱼庭雀一把捏住刺兜的脑袋按住它:“你自产自销就行了,这就太不礼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