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非绀翾家族之人踏足唯有司节可立之圣地,鱼庭雀此番举动引得在场所有中心林住民纷纷面露杂色,有人惊恐,有人疑惑,有人更是慌乱畏惧,而对于她手中所持乃是多年都不曾再见的泪珠,同时将所有人的目光汇聚一起,皆不知所措。
缇音湖,养育着中心林这片石林广袤之地上所有生灵的湖泊,曾是象征水中兽族先祖有着神兽后裔身份之称的雪琵的栖息之地,不光是人族,凡接受其滋润者皆是其后裔,千年来唯独神降选中绀翾家的子嗣一代又一代被赋予与之交互沟通之力,此人便是司节,与整个冼勒大地上有着神迹之子头衔的司典乃异曲同工。
从古至今唯有司节被允许靠近缇音湖,也只有司节才能交互传达人族与缇音湖彼此的信息,这也是多年来中心林这片土地上的人族与缇音湖微妙的共生关系的重要所在,凡是司节之外者靠近缇音湖一步都会被视为不敬与禁忌,下场唯有被夺走生命。
“这莫玛不要命了吗?她想干什么?想对缇音湖做什么?”
“多少年都未再见过真正的泪珠,她是从何得来?她曾到过此地吗?”
“不,不,不,如此一个不明来历的可疑之人怎能这般对缇音湖不敬,这、这必将给中心林招致新的灾祸……”
“绀翾家怎敢让一个外来人这么做,这是玷污圣地之举,不可饶恕!绝对不能饶恕!”
…
不管是绀翾家当主紫伏眠还是怜悯司诺萨鲁,两方都还未交锋,此时鱼庭雀一个举动便让群情激奋起来,这样的局面,何尝不让两者有着截然不同的心境。
眼见众人有失控之势,鱼庭雀反而不紧不慢地循着司节起莫所授之法屈起中指与拇指将泪珠置于手心,口中默默念叨记住的祷词,只见她朝着缇音湖挥动手臂,将手中泪珠朝着湖泊送出,旋转着在空中并未坠落湖中的泪珠仿佛将四周的光芒皆汲取汇身,渐渐地,一颗原本只是雾白的珠子竟泛起五彩斑斓的色泽,甚至让倾盖在中心林头上的云雾也被它吸引而来,云层变成巨大的漩涡。
“这、这是,这是司节大人的祝祷之力,她怎会懂得?”
“快看,缇音湖有变!”
平静如镜的缇音湖一如天空上的景色,中心地带亦以下旋的动向出现幽深的漩涡,漩涡越来越大,中心竟打开了一条幽暗的通道,与天空的景色仿佛是水天倒影,这般景象顿时让原本不安躁动的人们此时皆瞠目结舌。
苑大戟走上前,面对这番景象虽然并不陌生,但没想到鱼庭雀竟然拥有这番力量,简直与过去的司节一模一样,不,应该说更甚之,果然这个女子并非普通的驭兽师。
“为何一个莫玛行者也能做到祝祷仪式?难道说……并非绀翾家之人才被允许……”
苑大戟转动眼珠,混迹在普通中心林住民中的诺萨鲁使应声开始附和:“这岂不是一场骗局?他绀翾家还真是布下了绵延千年之久的大局,骗得我等好苦。”
“真是如此?”
“眼见为实,现在还不足以为证吗?你没看见一个普通行者亦可自如操纵所谓的司节之法吗?”
“可是……”
“既然绀翾家要精心布局,为何现在又要轻易拆台?这、这根本说不通啊”
“那还不是因为怜悯司的现身,他才是真正的神谕之人,他绀翾家知道如果继续坚持下去自己一族的秘密一定会被揭穿,还不如揭开谜底,与其让他人取代自己还不如让所有人都得不到,可见其心多狠!”
舆论风向开始倾倒,众人皆对绀翾家的信任开始动摇坍塌。
“那、那是,那是我家孩子!”一句惊呼响起,缇音湖上一个接一个地出现人形虚幻之影,随着波纹颤动减弱变得清晰起来,这情景,与怜悯司在山中为这些苦命弥留的家人所举行的仪式非常相似,见到自己意外身故的家人,一片叫喊声悲戚响彻。
苑大戟一双如蛇一般闪烁着欲念光芒的眼睛此时状态达到巅峰,他捏紧了手紧张且目不转睛地盯着缇音湖以及胭芜岸之上始终冷静镇定的紫伏眠,即使被油彩遮掩了自己的脸,但此时他脸上按捺着的激动之色亦难以完全遮盖。
就在所有人被从缇音湖下召唤而出最终清晰现身一刻,苑大戟从大氅下伸出手,手心中闪闪发亮的沙子与碎片所反射出的光芒将他这张本就画着骇人油彩的脸凭添上活性光泽,仿佛不再是被刻画上的面具,而是他原本的面目。
苑大戟双手交叉,将手中沙片无声碾碎以双手相持,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缇音湖上场景吸引时,他抖动大氅,大氅上的银片随即作响,似水波一般具有迷惑之力的靡音开始四散开来,使得听闻的诺萨鲁使一一回应抖动,沙沙声细微入耳,却能在入耳的一瞬令人产生莫名的眩晕,意识同时像酒醉一样不受控制地被他人操控。
“本司座等的就是现在。”
随着他一阵低沉音色落定,举起双手朝着缇音湖甩动,手中亮沙乘风飞去,将空中泪珠层层包裹,似镶嵌上大小不一的亮片,霎时泪珠的光芒好似被碾碎一样可怜且艰难地照出斑驳之影,使得原本稳定的云雾与湖水也因此开始失控。
紫伏眠一愣,他上前一步抓紧栏杆:“这家伙原来还留存着一些实力,一直都在等这刻吗?”
泪珠此时颤抖着竟开始一点点膨胀,忽然一阵巨大的冲击破似炸裂般在缇音湖上空蔓延开来,率先将控力的鱼庭雀重重弹开,伴随着无数人的嚎叫声响起,天空黑压压的乌云压下来,连同巨大的波浪朝湖泊四周的人们涌去,众人被狼狈冲击,包括岸边驻守的绀翾家护卫,只听得一片惨叫声不断袭来。
那浪似乎有生命,像张牙舞爪地凶兽从湖中爬出,凡是逃得慢之人霎时便被吞噬拖拽入湖中,连尸体也未见便消失无踪,这番梦魇般地狱之景顷刻间在这片大地上展开。
“三乃无上之图,定风,定土,定命,归引三千悯众达迦勒之境。”
随着一阵男子低沉的念语一出,黑暗发出惊声尖叫往回缩,然而肆虐大地的痕迹却渗透到了土里,血混杂着腐朽味道残留下来,幸存的人们在黑暗中皆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循声挣扎着攀爬,此时的苑大戟就像救世之神降临,以不可思议地启示之音将众人安抚,众人皆朝向他跪伏参拜。
在他一番神力施展下,失控的局面很快如退潮一样恢复平静,人们看着遍地狼藉陷入巨大悲怆中无法振作,与此同时,被激发的众怒一致对准诱发这一切的绀翾家,中心林住民此时如同凶兽幼态,手持各种器具一发不可收拾地奔向胭芜岸。
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人们面对大门紧闭的胭芜岸仿佛凶兽附体一般,即使手中武器折断,亦拾起身边任何可用之物继续攻击,耳畔不时回响的银片细碎之声似在鼓舞人心,将人们心中堆积着数年的怨恨之气一点点抽出并发泄。
终于冲入胭芜岸中的人们见到任何绀翾家之人皆不放过,顿时回响在整个石林建筑群中的惨烈叫声此起彼伏,远远看着这一切的苑大戟始终笑而不语。
“如此愉悦之色,想必,定是见到了自己梦寐以求之景。”
鱼庭雀的声音幽幽响起。
“呃?”苑大戟一愣,他连忙四下环顾,却不见她的身影。
“本不想打扰阁下继续开心,但实在是有人不解风情,这么快就忍不了了。”
鱼庭雀话音刚落,在苑大戟面前顿时出现一个陌生的身影,整个人被光芒包裹就像那永远挂在天际之上的地热斯,不论是多么厚重的阴云遮掩,抑或是死星乌姆希的遮挡,它始终光明与炽热犹存,在黑暗的尽头恒古不变。
“司节!?”
“就凭这种戏耍手段便异想天开企图颠覆,若真是神谕之人,旦可向本司节而来!”
起莫伸出两指轻点额头,随着她手指在身前横向一挥,似划开迷雾,纵向用力一斩,劈掉所有迷惑众生之靡音。
“发、发生什么事?”
“刚、刚才怎么回事?我好像做了一场噩梦。”
原本地狱一般的景色霎时消失,众人狼狈地在地上面面相觑,许多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死掉之人惶恐地抱住自己环顾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