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英山假装捂住被喝得发鸣的耳朵实则偷偷擦掉了内疚的泪水。
“程右平,”乔仪瞪圆虎目,挡在卫满前边道,“我孤儿活在廷尉府近三三十多年,右平也也朝暮在这十年,他们该不该掉那那个头,分、分那个家,右平没没数儿?”
“好生生胡乱言语!”程亨气急败坏又打不过乔仪,还是因为舍不得撕破十年之谊,无奈环顾大家一圈,摊手道:“在场论品秩,程亨说话不算话,任由阿谁拿主意了!”
于是乎能说话算话的王英山头皮发麻,自忖卫毓定了自己带头来拉卫满就是对自己会不会成为同党的考验。
弄醒卫满的方法千万种,可良心有且只有一个。
“我意,上报中台,这卫满奄奄一息,见雪恐会有性命之忧。”
戴温难熬地东瞥西看,这个王英山和程亨无疑是豁出了升官发财的机会,各是廷尉府和法曹的肥缺,自己虽不贪那些,但是敏感的关东人淌浑水就如下油锅。
御史台教自己如实记录卫满观刑,却是人醒来没了心,人不醒尽善行。
“温去中台禀告大将军知道吧。”戴温面色凝重的朝其他人拱手作揖,转身没有丝毫自惜。
“唉,你、你们呐!”程亨一瞬间心疼年轻的戴温也同自己一样为情义所拖累,却又批评不了这是将错就错的行为,长叹着坐在了地上。
王英山感同身受地拍拍程亨的肩膀,想拉乔仪一道坐着缓缓,乔仪反倒利索地解开了卫满身上的绳索,弯腰把人背了起来。
程亨吓得心力交瘁道:“别他娘的哑巴着做事,干什么,等一等回信儿是要了你个泼皮的烂命?”
乔仪青横着一张侠烈的脸,道:“皇帝说他无罪,他关在牢、牢里,不合法。”
“法?”程亨气极反笑,拍着自己脑门儿道:“死泼皮,泼皮死,他弟弟要他随着他老子下黄泉,你几斤几两敢劫了他去?不若同我们坐坐,鬼晓得我们会不会一道儿结伴而行。”
“那样这样,死也要劫!”乔仪背着卫满就要往外走。
王英山赶忙拽乔仪拽得趔趄道:“你落下他妻儿老小劫到天南海北去,他又能独活几日?”
“啊!”乔仪痛苦地嚎叫一声,眼泪长流。“该当怎办,该当怎办!”
“噪死了!”程亨抱膝摇着脑袋,道:“等死好了!”
“死死死的,也就碗大个疤。”王英山塞了程亨一句,瞧那乔仪背着卫满也没想着往外跑,便去门前守望着。
其实冰冷的铁窗外真真算得上一种美色,那白雪纷纷若是老天爷装出的若无其事的神情,越是安静寂寞的下雪,越是脆弱娇贵的知性,最不该惹得阿谁百岁千岁的通灵。
深刻的恐惧一忽儿就敲开了所有人的心门,他们睁开苦候希望的双眼,依稀看见雪中带血,旋即是半城哭丧的声音。
大燕总是杀得光会在史书上留下绝笔的一概人等。
卫满望着前方忘记了眨眼,道:“我要去哪儿,家君来接我了么?”
乔仪求助地看向王英山,强忍悲痛,不允许自己落泪。
王英山劫后余生般由凭寒风拨动心弦,不约而同的与程亨对看,想是中台免了卫满身为人子将要承受的一道酷刑,直接对卫纪在内的千百口人斩首示众。
“朝廷让我们来宣告德丰无罪了。”程亨筋疲力尽地站起来,没藏住哭腔。
“乔仪还不快快找大夫医治德丰,”王英山让开门,道,“那家里还要被三司征查,德丰不如到我家暂住?”
卫满听着满耳欢喜的言语单纯的笑了:“既是乔仪打得我,就去吃空他家。”
“好,好。”乔仪连着鼻涕吞咽泪道。
“且治一治,让我好端端去见家君,免得他伤心。”卫满松懈地贴着乔仪的后背盼望道。
“好好好。”王英山热乎着笑脸在乔仪临走之际紧紧握了握卫满的手,回来对程亨张口就哭成泪人。
“其妻儿且要为卫公收尸,我们先去吊唁再议后事吧。”
程亨低头用袖拭泪,道:“国无后继,法无后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