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执城里一片神鸦社鼓,卫府最是顶尖,府中戴着面具跳舞的巫师像是受了城里沉沉丧气的加持十分的活力无限,那些所谓宝贵而用以炫富的关西青牛都被放了血以求驱邪,硕大的牛头堆起来全都瞪着恐怖的眼睛反倒给了无数冤魂一处寄居之所。
卫毓在无意义的诵唱声中休息得并不容易,在榻上半坐半躺的抱着个鸿鹄翔于群山制的暖炉,雪儿似的狐羔毡子搭在胸前,稍一睁眼便觉得这场嫡庶交替,贵贱互改的经历半真半假极了。
旁有一个长相漂亮的侍女跪在榻边托着他打盹儿而一搭一搭的脑袋,再有两个在他脚那头掖着被子给他按摩脚底的穴位,力保他轻松点入睡。
可是一梭子又辛又毒的血跟条大虫似的在全身钻来钻去,就挑那种极热极敏感的脉络去啃噬,烦得卫毓四肢冰冷却冒着虚汗。
“主君,主君。”新担事的家宰黄汤伏着腰摸了一路,生怕惊扰了卫毓。“一个自称是您兄长的非得来见您。”
“嗯”卫毓沉闷地应了声,愁了半晌才道:“怎么算得上自称呢,有什么办法呢。”
黄汤瞧着主子胆大的笑了,像条讨宠的狗向主子拱了拱头,道:“那人大不像中原人,主君别以为他是赶出家门的阿谁。”
“哦,”卫毓活泛了神色,“是陈羌子,让他进来。”
“诺。”黄汤乖巧地磕了一个才退走。
陈牧今日穿着一身翻领的大红小袖袍,贯腰的是鳄皮蹀躞带,足踩的靿靴缝着一层做旧的豹皮,加上一顶垂球立羽的圆环黑熊帽,诠释着异域的飒爽风情。
在他的身后有一束顶天立地的影子,所代表的是曾经一位让大燕无以安生的战神,而神的子孙一直在弱小的人间背着他的长枪。
黄汤既得了主君的口信便不纠结陈牧一等人不遵守拜贴的规矩,且领着他们慢慢踩过一边念咒一边洒血的大院。
“多好的牛,荒地也能耕肥啰。”陈牧打开做法事做得陶醉迳自拎着盛满牛血的金盆逛到跟前一边咿呀一边泼洒的巫师。
久违的血色划过眼边,犹如奔腾的大河冲开了尘封的心石。马承志行路从容,衣襟上悄然绽开几朵鲜红的小花。
在几人快到门前时不同寻常的气息鬼一样压到卫毓胸口,犯得他瞬间气促而短,连忙睁大了眼。“噢!我就知道陈雍臧消失的日子定然去寻马清瑶了。”
陈牧越瞧着无执城里发光放彩的卫毓越感到前所未有的畏惧,许多寒意都化生于他二人在雍臧时亲密无间,不加保留的记忆。“屋子里女人太多了,阴森森的,怎么好谈话。”
“倒是学会提防人了。”卫毓回身背靠垫子,下意识长呼一口气,卷土重来的乏累全都堆积在声音里。“防便防了,推诿甚么女人,清瑶会糟心的。”
“阴森森的?这座城里哭丧的女人且少么。”马清瑶耳挂面纱突显得一双眼尽是凌冽的英气。
卫毓盯着自个儿的脚那头姑且让婢女们暂且出去,就是这片刻的思来想去让他眼角流露出一丝怡得之情。“啧啧啧,礼数在中原还是管用的,你们怎不等老辈先开口呢?黄汤啊,狗东西,汝也不懂么,还不给老先生送座。”
黄汤见主子当真接纳他们才笑咧咧去门外招呼仆人上茶送席,背地里骂马承志瞧一眼就瘆得慌。
“虚数且免了,”马承志白眉下的眼如同尘封在雪里的剑,却也款致的在卫毓脸上勾勒着从前人的轮廓,“小子好一张面善的皮呀。”
“哈,我面善么。”卫毓被迫在强压的笼罩下变得肃然。
马承志抚须迈步,而后支手示意马清瑶将长枪交接,待到掌心盈握金刚之际,杖地即刻惊雷,震撼三尺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