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靖山目光一滞,他怎么也不会忘。令他受辱的地方。那时候他正在上京赶考,与那三个博雅村的考生同住在云来客栈。
“我是云来客栈的东家。”金卉迟看到了刘靖山目光中的死气,他是活不了了。刘靖山声音都变了,凄厉地嘶吼:“那你该知道他们死有余辜!”
金卉迟面沉如水,一言不发。刘靖山不甘地向他伸出了手,唐括普哲生怕他伤害金卉迟,出手如电将他那只手生生拗断了。
金卉迟神色淡然,似乎并不领唐括普哲的人情。而刘靖山即使再不甘,也只能睁着散了瞳的双眼咽下了他不愿咽下的那一口气。
“没事吧?”唐括普哲生怕金卉迟被那个死人的可怖样子吓到,关切地问着,还用身子阻隔了金卉迟看向刘靖山的视线。
金卉迟瞥了一眼唐括普哲手背上几道血痕,转身走了。唐括普哲受金卉迟那一眼的启示才发现自己手背上的伤口。硬生生将一句“管好你自己吧”解读成了关心。
阿楞一路都惴惴不安地,离上京越近,他的不安就更深一层。果然刚到了上京就有圣旨等在城门口,皇上宣金卉迟与唐括普哲进宫。
二人来不及整理仪容,马车直接向皇宫驶去。
完颜亮在偏殿召见了二人,二人行过大礼后,完颜亮目光在唐括普哲身上一扫,停在了金卉迟的身上:“此前多次召先生入朝为官,一直未能如愿,如今先生终于肯给朕这个薄面了,可是朕却只能先封先生个员外郎的闲职,还望先生不要见怪才好。”
“陛下这么说,倒是叫臣汗颜了。臣之前不敢奉召只是怕臣一介商贾,又未经科考坏了朝廷的法度。”金卉迟说的诚恳之至,连唐括普哲都差点信了。而实情只是完颜亮颁了明旨给他封官,抗旨不遵的罪名他还担不起。
完颜亮从手边拿了一道奏折递到金卉迟手上:“本来先生周车劳顿是应该先安排先生前去休息的,但朕手上有件十分棘手的事情想向先生求教,请先生过目。”
完颜亮早就垂涎金卉迟的财力,半年前又见过他仿别人笔迹的本领,之后又听唐括普哲说了那夜他能顺利弑君夺位也得功于金卉迟利用聂潇,使得宫中生乱进而更佩服他的智计。好不容易能把人召进京来是想委以重任的。但他初登帝位,给一个没有参加过科考的人封官还是需要有些功绩的。
金卉迟将完颜亮心中所想猜的透彻。翻开奏折略略扫了一眼。不出他所料,正是国库空虚的问题。大金国建国之初为封赏功臣,准他们跑马圈地。而这些功臣得到土地后不事生产,驱逐农民。将大好良田做了牧马放羊之用。致使流民增多,这些流民一些冻饿而死,一些沦为乞丐,更多的是聚众揭竿,占山为王。
几年下来,农田失收本就使国库锐减,再加上缴匪所耗钱粮,当年靠强抢充实的国库眼看就要耗尽了。来此之前金卉迟已经准备好了方案,正准备呈上,突然听到殿外有人大声喧哗。
完颜亮脸色立刻黑了:“什么人在外面?”
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太监低着头趋步上前:“回皇上,是燕山府猛安萧斯在殿外求见。”小太监说的委婉,但外面萧斯的大嗓门还是清楚地传了进来:“皇上,微臣萧斯求见。皇上,微臣萧斯求见……”他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喊,大有不把皇上叫出来势不罢休的姿态。
金卉迟清冷地扫了唐括普哲一眼,大有看好戏的意思,人家来给刘靖山出头了,候爷你怎么看?唐括普哲怒道:“我没去教训他,他倒是上赶着追来上京了。”完颜亮的目光在唐括普哲和金卉迟脸上一扫:“莫非他此来与你们有关?”
唐括普哲向完颜亮凑近了一些,一副受了委屈找姐夫的样:“姐夫是不知道,这萧斯实在可恨……”金卉迟在一旁一言不发地听唐括普哲把刘靖山因为一已私愤滥杀无辜的恶行说了一遍。完颜亮如春风般和缓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了,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眉毛的颜色陡然加深了几分,瞳色却浅了许多,眉间深深的一个“川”字让整张脸都肃杀了起来。
唐括普哲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将身子往金卉迟和完颜亮中间移了移。金卉迟纵是不太了解完颜亮也看得出他此刻是动了杀机。但金卉迟比唐括普哲要淡然得多。因为他料定了完颜亮要杀的人绝不会是他们两个。
不出金卉迟所料,完颜亮让人将萧斯传了进来。金卉迟初见萧斯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他肯定自己没见过萧斯,但他姓萧,略一琢磨就心中了然,这萧斯与萧离同姓萧,而且相貌也有七八分的相似。
萧斯一进来,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完颜亮面前,一本正经地胡说了起来:先是刘靖山发现浮沉阁暗桩藏匿在博雅村而后他与刘靖山前去搜查。却发现博雅村已被浮沉阁乱党屠尽。刘靖山前去追查浮沉阁乱党却被……他看了看唐括普哲,心虚地将手指从唐括普哲身上移到了金卉迟的身上。谁都知道如今整个后宫最得宠的就是这位唐括普哲的大堂姐。他可不敢冒险轻易得罪。
唐括普哲很想上去一脚结果了他,可感受到完颜亮投过来的目光,忍住了这个冲动。回头去看无辜给他背了黑锅的金卉迟,他倒是一脸局外人的闲适。
完颜亮连听了两个不同版本的同一件事情,心里却生出了自己的盘算。刘靖山无论如何也是朝廷命官,虽死不足惜却是代表着朝廷的颜面和名声。若是让刘靖山屠村的事情传扬开来,一定会给大金国带来不小的麻烦。
“你方才的意思是说朕新封的这位员外郎金大人与浮沉阁有勾结。”
萧斯眼珠一转,想到了那潮水般突如其来又去势如电的七千多江湖中人便更加笃定的指向金卉迟:“陛下,正是此人勾结了浮沉阁还聚集了七千多党羽差一点连微臣的性命也取了。就是他。”完颜亮一听到“七千”这个数字,眉心的川字又深了几分,目光如鹰隼般看向金卉迟。
金卉迟本想置身事外,如今看来是不能如愿了。他低眸浅笑,高深莫测地看向萧斯:“这位萧大人,我孤身一人入京,同行的也不过是小候爷与他的数名随从。我从未见过你说的七千多人。”
“燕山府八百府兵和两百仆役人人皆可作证。当时确实有七千多人向我们围了过来,若不是我跑得快,恐怕就再也无缘得见天颜了。对了,那七千多人还……还都是武林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