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卉迟面沉如水,重重将他推倒在床上,凶神恶煞地看着他:“你不要命了?”云沁寒闭了眼,侧过脸,等待着。他白皙修长的脖颈无疑是极诱人的。尤其是上下轻颤的喉结更引得金卉迟浑身发热。但金卉迟这方面的自制力一向好得出奇,两个呼吸间就将情火压了下去:“睡吧,我抱着你睡。”他将自己的手臂垫在云沁寒枕下,让他可以呼吸顺畅一些。云沁寒尽力往金卉迟的身边靠了靠,他想让对方感觉自己是爱他的,是心甘情愿跟他在一起的。可他越是这样,金卉迟就越是心疼。
云沁寒第二日一直沉沉地睡着,金卉迟叫了好几遍他都没醒,只能把老蔡再叫来给看看。老蔡来是来了,不过他看也不用看:“没什么好看的,很正常,他心脉渐衰,气血两亏。这样的情况以后还会经常发生。”
金卉迟提了一壶酒猛灌进自己嘴里,让冰凉的酒水穿过他的喉头在肠胃里灼烧。他狠狠地将酒壶砸了个粉碎。耿大力挥手遣退了下人:“你这是何苦呢?生死本就不是人能左右的。再说他的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好在他现在在我们身边,我们给他最好的照顾,让他尽可能走得舒服一些。”金卉迟眼眶泛红,用力地揉着眉心:“可是我受不了,大哥,我舍不得他。”耿大力背过身去,声音哽咽:“我也舍不得。二弟你知道三弟还有什么心结未解吗?”
“虽然他从来都没提过,但是他一直以来都背着我们练功,还自创了阴寒的流风回雪剑法,不就是希望能在武功上超越澹台若谷吗?他离开大明城后第一个去的地方也是无归山庄。想来他父母的那件旧事应该是他最难解的心结了。这件事就麻烦大哥多费心了,我们能做的恐怕只有这些小事了。”金卉迟将自己的眉心掐出一条血红的印记。
每个月末金玉堂上下都要忙那么两三天,各地的云来客栈和金风醉酒楼都会把本月的帐册和盈利报回,大明城里所有的商铺也会把红利送上来。江北六帮也会给金卉迟献上岁供。金卉迟虽养了十几个帐房先生,但还是需要从中抽取一些亲自过目的。云沁寒连着昏睡了两日都没醒,金卉迟拿着一本帐册却总是看着看着就走了神,只好翻回来重新看。如此反复让负责那本帐册的帐房先生一会儿的工夫尿急了十几次,还以为是自己哪里不小心出差错了。
九月已经尽了,天气渐渐转寒,外面零星地飘着些小雪花,只是轻轻地,飘飘荡荡的。可是一落下来就化成了水。云沁寒在床上一睡就是三天多,醒来后隔着窗棂看到外面的雪花便起身披了件厚厚的白色貂裘打算出门赏个雪。可是门刚一打开,一股冷风迎面钻进了他领口里,呛得他咳了几声。他步出自己的绿柳园向花园走去,那里有一大片梅林,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就会开花。他经过花厅时突然听到了杯子被砸成碎片的声音,然后就是金卉迟骂人的声音,他倒没有耿大力那样的大嗓门,但骂人的话却毒得很:“还没过年呢,你脑子就当炮仗点了。光看着三十五两了,金子和银子都分不清了?你分不清颜色怎么没把屎当白面馒头吃啊?”
“还有你,别抱着个脑袋就假装自己是颗蘑菇。让你去收帐,你反倒连自己身上的银子都给人收了去,当自己是菩萨转世啊,那么好心,吃什么五谷杂粮啊,直接去庙里闻香好了。”
“三堂主,您怎么出来了?”夜无眠大步走过来,扶住云沁寒:“每个月底都是银子回流的时候,平常这几天二堂主都是心情大好的时候,可不知道这两天怎么了,动不动就发脾气。您就别进去触眉头了,省得殃及池鱼。”云沁寒抿了抿唇:“没关系,我去看看。你就别进去了,省得受连累。”夜无眠看着云沁寒摇摇晃晃的身形还是不太放心:“那我扶您到门口。”
云沁寒刚刚推门进去,一本帐册就迎面飞了过来,云沁寒一伸手捞在手中,金卉迟一句骂人的新词还未出口一眼看到是云沁寒立刻自己吞了下去:“行了,下去吧,把帐给我重重理清楚了。”金卉迟将两个犯了错的帐房先生赶了出去,一张脸立刻雨过天晴:“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出来了?外面好像在下雪吧,你冷不冷。”
云沁寒笑着坐到金卉迟的位置上去,拿了他的茶杯喝了一口:“你这么多问题让我先回答哪一个呢?”金卉迟拿了茶杯一边续茶,一边担忧地问:“那就只有一个问题,你现在有没有不舒服?”云沁寒随手翻着帐册:“躺久了有点晕,不过听完你骂人就好多了。”金卉迟把茶递到他手上:“别乱动我东西,这些事你又看不懂。”云沁寒手指着其中一页:“谁说我看不懂了?就这里,十八两银子买了人家一间染布庄,这染布庄得寒碜到什么程度才这么贱卖啊?”金卉迟往帐帐册上扫了一眼,目光狡黠地笑得像只成了精的狐狸:“一点儿也不寒碜,三进三出的大院子,染料染缸什么的都齐备,一接手立刻就能赚钱。不过是因为他们家的当家人死了,儿子是个赌棍,儿媳为了给孩子留条活路就把这染布庄卖给我了。”
云沁寒心里堵得慌,不同皱了眉:“二哥,人家既然有难处,你怎么能趁火打劫呢?”金卉迟像是看着不懂事的孩子似的看着云沁寒:“趁火打劫?我这已经是行善积德了。这庄子是那女人求着我买的,除了我试问还有谁这么不怕担干系地帮她买下这庄子?难道不怕那她那个赌棍丈夫上门找麻烦吗?”
“可她一个女人带个孩子想必是很不容易的。你还把价钱压得这么低。”云沁寒看了看外面的雪,眼前仿佛看见一个女人背着一个吃不饱饭的孩子在雪地里艰难前行。心中老大不忍。金卉迟摸着他的头笑了笑:“你呀,都是我跟大哥把你惯坏了,根本什么也不懂。我是商贾,不是菩萨,只做好事没回报那是菩萨的活,我不能跟他老人家抢饭碗吧。这样菩萨他老人家不高兴了连我手里这碗饭都没有了,拿什么把你养这么大呀?”云沁寒气得将帐册一甩:“你歪理倒是一套一套的。”
金卉迟宠溺地摸着他的头笑了:“我的傻弟弟呀。什么都不懂,我说的才是这世间的生存之道,真正的道理。你记住哥哥一句话,义不得财,慈必败兵。”云沁寒才不屑听他那些歪理,他自小在外祖父身边受教,听的都是忠孝节义的故事,理所当然地觉得行侠仗义,济弱扶危者是人间正道。可是金卉迟却从小被父亲赶了出来,这些年在生意场上也是人前三分笑,背后藏把刀。攒了一肚子的生存之道。
“别信什么人之初性本善的鬼道理,那都是坏人说的,把别人都诓骗成了小白兔好让自己下手杀的时候容易一些。知道烧香拜佛的人们为什么叫善男信女吗?因为他们都是等着挨宰的小白兔。知道谁是那把刀吗?千万别说是菩萨,菩萨真冤枉,泥塑的身子是会吃啊会喝啊还是会嫖会赌啊?那都是那些出家人拿来哄骗小白兔的。”金卉迟长篇大论说得口渴把刚才倒给云沁寒的茶喝了个干净,呸一口吐掉不小心钻进嘴里一片茶叶子。又续了一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