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椒房玉奴一枝嗔2(2 / 2)

遇官家不淑 眷顾山河 2612 字 2022-08-19

慕容姑娘自然清楚他的暗指,她嫣然一笑,“偏劳押班护送,奴家怎敢克当。官家欲给奴自然稽首来谢,官家既不愿给,奴如何能忝颜招惹圣怒呢?”

这沈勋也不知她是蠢还是慧,直直瞧着她身形有些不稳地离开。回到绿绮阁时戴蓉自就在等候,“姑娘回来了,官家是随口给了你县君位分?”观郢提裙拜倒,“娘子容禀,官家未曾赐封。”这整月的长随君侧就潦草收尾,戴蓉失笑道:“别灰心。这内人侍官家未有赐封是常事,等你妊娠或临盆,我跟阿萧定替你要位分。”到那时何需她们开口?顺水推舟的人情太简薄。戴蓉示意娄珠珠,“快搀你家姑娘去歇息罢。我瞧她脸色不好,教她多躺一躺。”

回了廊屋,娄珠珠为她宽衣擦药油按摩臂腿,他昨夜很克制,只有鲜少的印迹。“姑娘究竟是怎么回事?官家情愿等您一月,怎么连顺口给个县君都要吝啬?”观郢将衣襟合拢,昨夜他雄姿英发、趣致蓬勃,全拜她观察秘戏图所赐。不过这坐而论道就是不如他久经疆场,她这点微末伎俩也就只起挠痒的用处,还能教她一初经敦伦的姑娘怎样服侍?

不逾很久就有尚寝局的内人满脸谄媚地前来,端着一碗散着氤氲雾气的汤药,“慕容姑娘,这是官家所赐。”任续还真是尽职尽责,这尚寝做得很精细。她揭开帏幔露出略显憔悴的面容,“劳驾女官替奴回禀官家,就说此药观郢不想服。”

两人面面相觑,皆觉得她是疯了。左侧的佟芸在尚寝局有些阅历,就算是获封的嫔御未尝心甘情愿,却还是状似欣喜地服用。“姑娘您是要抗旨不遵?这话奴等不敢替您回禀,还请姑娘自断罢。”佟荥照原样知会两位黄门,他两个亦震撼而后拱手。公冶苌听闻却很镇静,瞧今上正在斟酌香料,估测慕容姑娘的馨香如何调制,“官家,尚寝局的人来回禀,说慕容姑娘不肯服避子汤。”他握戥子的手掌稍顿,又微微笑道:“她既不愿就遂她意罢。就只这一事?”公冶苌颔首低眉道:“是。只女官还禀说姑娘的形貌憔悴,像是未曾歇好。”今上抬首凝视他半晌,“朕记得库中还有汝窑的瓷器。你查检妥善皆送到绿绮……赠给她罢。”

公冶苌意会他昭然若揭的关照,若说这新婚燕尔尚且要磨合时日,从鸡飞狗跳、人仰马翻到柴米油盐、灯火可亲。这慕容观郢平日甚会鉴貌辨色、擅长揣摩帝心。而她刻意反其道行事,她会遽然愚昧?世事变化莫测,翌日宝庆公主忽而犯喘症,每况愈下。皇次女半岁薨、皇三女八日薨、皇五女落地薨。而今健在的皇四、六女是他的指望。医官忙碌到焦头烂额,戴蓉瞧着内侍都避在庭前,周慕俯倒在今上怀抱哭得昏天黑地,同为母亲,就连戴蓉都起恻隐之心,拽住换水的内人询问:“丹聍怎样了?”瞧着她满头满脸的水渍,这恐怕是遭到迁怒,“回禀戴娘子,四公主甚不好。”

端拱五年六月初八,宝庆公主薨逝。今上追封掌珠为荆国公主,辍朝两日。今上亲为公主服丧、举哀,百官叙班告慰于崇政殿门。人如潮水聚散,观郢在敬献过香箸就随杨萧疏回阁。戴蓉唏嘘不已,“医官当真是庸碌。宝庆快满四岁了,真真是个玉雪玲珑的娃娃。”杨萧疏只是叹息,到阁中就座道:“我见观郢神容憔悴,这孩子命数多舛,好容易守得云开,还撞上宝庆薨逝。官家顾念她丧女之恸,这数日定要守在聚景阁。”戴蓉沉声道:“这算什么?她是宠辱不惊的姑娘,一时蛰伏罢了。丹聍固薨,如今我只求丹敏无虞,总归是官家的子女,就算周慕有她的优缺,但她是位疼爱女儿的好娘亲。”

廊房,娄珠珠将帘幔撂下,见她倦色明显就关切道:“姑娘是身子不适?”观郢莞尔侧首道:“不妨事。我昨夜未曾歇好,今日疲倦不堪,提不起精气神。我只是睏乏,睡一觉也就好了。”娄珠珠只好按捺忧愁,“姑娘这廊房毗邻内人的居所,这值夜的内人走动、叙话的确颇吵闹。要说您就该向官家要……罢了,姑娘是最有成算的,要么我去替您求情,让杨娘子请医官过来诊断?”观郢摆手,“可我千算万算亦拿不准荆国公主的寿命。我镇日冥思苦想,的确损耗心血。倘或是杨娘子传召你要立刻唤醒我,人在屋檐下,哪有矫情的份?”娄珠珠无奈,瞧见她素色的襕裙有污迹,“这衣裳不是才换的?今日治丧穿不得红……”观郢抚着小腹,“罢了,是我思虑过甚葵水提前。这儿痛胀非常,你先搀我去换月事带罢。”

等她在帘幔内辗转反侧,娄珠珠却心底煎熬,这杨萧疏低微而无厨司,她需得走一趟尚食局才能讨碗红糖水。她掏了很多银钱才哄得内人给她,提着掉漆的食盒急手忙脚回去。途遇冯诗就避让到一侧让路,冯诗清楚周慕的交代,就挡到她面前,“你是绿绮的人?”娄珠珠心道不好,只能应是,冯诗哂道:“怎么毛毛躁躁的?杨充媛交代你办何事?”娄珠珠只能勉强定心,“娘子嘱咐奴去取碗糖水。”冯诗示意黄门,这内侍会意就推倒她,还将她的红糖水撒掉,“而今荆国公主薨逝,圣心哀痛逾常。连官家都不用甘甜膳食,杨娘子竟还贪口舌之欲?”娄珠珠心惊肉跳,只觉她连累了杨萧疏最为不该。此刻幸好有人解围,乔颂来寻冯诗,“丧期何必滋事?就算为周修媛省心。快走罢,为难一个内人很是不该。”

冯诗恼她的息事宁人,但顾忌周慕还是随她离去。娄珠珠立刻将碎瓷片清理干净,其中手忙脚乱扎了手指,顾不得疼就赶回绿绮。她回时见观郢在镜前篦头,“你从哪里回来?是杨娘子要你去办差?”娄珠珠掖着手,“不是。”瞧着她神色躲避观郢便道:“是出事了?说与我听罢。你是替我寻药去了?”此刻娄珠珠才哭丧着脸道:“我要去给姑娘取红糖水,想姑娘饮下能舒畅些。但冯娘子将奴拦住,砸了我的糖水。我拿娘子诓她,不敢假借姑娘名头,她就借机构陷杨娘子贪图口舌之欲,我险些连累了杨娘子、害了姑娘!”观郢静静瞧着她,“冯氏是睚眦必报的性情,她唯周慕马首是瞻,对她言听计从。荆国公主薨逝,这就是她至高的挡箭牌。她所做的恶事都可因丧女而伤心过度来解读。此刻了断不得她,请你暂且忍耐。她不是善罢甘休的脾性,是谁救了你?”娄珠珠擦着眼泪,此刻才露被划伤的手指,观郢扶腹起身去取伤药,给她涂抹又替她缠白练,她怔愣问道:“娘子怎还有这些?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观郢看着她,郑重其事道:“我不会屈居廊檐,或许很快我就会有筹码了。”娄珠珠接过她的素娟抹干泪痕,“筹码?姑娘要去紫宸求见官家?”观郢不置可否,“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但眼下时势不佳,还需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