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小子在下午第二节上课铃响起的前一秒踩着点走进教室的。进来之后,把一瓶已经捂出热气的可乐放我桌上,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你妹妹请你的’,我莫名其妙了一节课。”
“哈哈,然后呢。”
“然后我也不敢喝,怕这又要小子算计我。一下课我就冲过去对他严刑逼供,他才交代说刚才逃课碰见你然后讹了你一顿。我一听就知道又是咱人美心善的妹妹不好意思占别人便宜,抢着请客了。”
“……”许云霜无言以对,和他哥说什么想感谢夏冬宇的话更是天方夜谭了,索性默认吧,反正他也没说错,自己确实不好意思让别人请客,特别是尚不熟悉的人。
“别和他客气,这人和你哥都熟透了。你一和他客气他就蹬鼻子上脸。”
“哈哈,好的。听说他逃了班主任的课,有没有什么下场?”
“老孙倒是没说什么,说不定在憋大招呢。”
两人又谈了些学校的趣事,一顿饭很快吃完了。按照分工,许云雷做饭,许云霜洗碗。
许云霜认认真真、慢慢吞吞地把碗洗完,擦掉厨台上的水渍,再将厨房的地板拖了一遍,才摘下围裙走出来。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许云雷立刻起身,和许云霜打了声招呼,就拎起书包钻进自己的房间。由于许云霜的房间没有书桌,原本作为爸爸办公场所的书房,因为他长时间不在家而变成了许云霜专属做作业的地方。
许云霜没有挪动过书房里的摆设,也没有把自己的东西留在过书房里,她小心翼翼地收拾自己的痕迹,就好像随时准备好迎接爸爸回家一样,不用到时候手忙脚乱地像欢迎客人。
她首先飞快解决掉其他科的作业,再专心对付剩下的三道数学题,花了一个小时,只写出一道。她先把这两题放下,翻出放学前放的两本辅导书,在对应知识点的章节里做例题,这样也算“曲线救国”,企图在做题时能灵光一现,想出解题思路。
期间许云雷推门进来送了一盘水果和一杯果汁,摸摸她的头,低声嘱咐她:“不要太累,早点睡觉。”
许云雷走后,许云霜上前把书房的门反锁,再拉上窗帘,把头顶的日光灯关上,只开着面前的一盏小台灯,她坐在一片黑暗中的唯一一团光源前,四周万籁俱寂,她像泡在深海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安静。万千思绪被抛诸脑后,思维像从一方漏斗做滑梯堕下来,汇聚在笔尖。
她一直写到十一点半,终于解出了剩下的两道题,推开椅子站起来,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月光漏进黑暗,像一捆银线。楼下黑漆漆的,小区里只闪着几盏孤灯,路上已经没有行人,往远处看,各色车辆往来穿梭,车灯闪闪烁烁,像一条粗粗的流动光带。视线更远的地方是一片漆黑,像黑洞一样能吞噬一切的漆黑,许云霜知道那是海。
她盯着那黑看了一会,拉上窗帘,把堆在书桌上的书和试卷整理好拿在手上,关上台灯,摸黑走出书房。客厅里亮着一盏孤零零的台灯,那是许云雷给她留的光。她借着那孤灯穿过黑暗的光线,打开了客厅的大灯,把书装进书包,再关上灯走进房间,匆匆洗了个澡,虚弱地躺倒在床上。
她摸出躲在被窝下的手机,没有人给她发信息,只有软件的推送一条条闪出来,许云霜一一看下去,再一一删除。她打开微信,浏览朋友圈,今天大家像约好了似的集体噤声。是因为今天对所有人都是个忙碌而疲惫的一天,所以没时间分享生活,也无从分享吗?还是因为今天大家都遇上一些伤心事,比如那张万恶的数学试卷,所以选择独自吞咽,或独自战斗吗?
许云霜再次想起夏冬宇,和记忆里另一张重合的脸。夏冬宇和他真的很像,连眼睛底下一颗小痣的位置都如出一辙。那是她初中时看的一部泰国电视剧,讲的是两个男高中生的爱情故事,夏冬宇虽然和那个小受的气质截然不同,一个很天真柔和,有使人不想让他受委屈的天赋,另一个却客气而疏离,始终隔着一层,好像身上罩着一层玻璃。
那是好几年前看的片子了,许云霜想起那时躲在被窝里偷偷看的夜晚,和心中泛起的偷尝禁果式的快乐和淡淡的怦然心动。
她再次看了一眼微信界面,除了公众号的更新,没有新消息进来。随后,她从网盘的角落里翻出了那部影片,关上灯,坐在黑暗中,慢慢等着字幕过去,屏幕上出现了一张酷似夏冬宇脸的特写,片子里的人正值高三最后一个月,正从睡梦中醒来,睁着惺忪的睡眼,往头上套校服上衣。
许云霜突然不可抑制地笑起来,她暂停画面,捂住嘴一边笑一边喘气。
是不是太对不起夏冬宇了?那又怎样,又不是他的故事,即使看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想起他,也是人之常情。她钻进被窝,侧着身子看,直到第一集的片尾曲响起,才关掉手机,沉沉睡去,一夜无梦。睡之前,许云霜不无揶揄地想像:以后怕是再也无法正视夏冬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