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云霜脑子飞快运转,夏冬宇此时必定兴致不高,她刚目睹了人家尴尬的情感交流,不能再呆在旁边碍手碍脚了,他说不定正心乱如麻呢,肯定分不出心和她敷衍了。
打定主意,许云霜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一把攥住李飞的细胳膊,抢先对夏冬宇说,“他们是我的同班同学,等会我们一起回去就好,我突然想起我还要去买块橡皮,要不你先走吧?”
夏冬宇撑起一个笑,向两人打招呼,“我叫夏冬宇,你们好。”随后和许云霜打了声招呼,扭头走了。
见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三个人的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各说各的。
许云霜惊讶又带点疑惑地问,“他是隔壁的分手小帅哥?就是他吗?没错吗?”其实她早已通过推理锁定了夏冬宇的身份,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装疯卖傻,表现得如此夸张,好像要急于撇清某种关系似的。
李飞“嘿嘿嘿”坏笑,“今天撞到飞哥手上了!原来班花分手另有隐情!明天两人究竟能不能听到两人世纪复合的消息呢?虽然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但事关十五班、十六班班际友谊,有时候不得不做出必要的牺牲……”
陈甜则贴到许云霜面前,颇为花痴地说,“啊啊啊啊!近看更帅了!声音也好好听!霜子你怎么会认识他啊!我劝你老老实实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许云霜竖起食指,指侧在鼻头上上下轻点,这是她表示“休战、噤声”的手势。三人默契地钻进小卖部,许云霜如愿以偿地买了巧乐滋和薯片,把两瓶饮料一左一右插进裤子口袋,薯片则夹在左臂下,右手拿着冰棍,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硬得硌牙。
陈甜一边用小勺子挖抹茶茶味的八喜,一边说,“目前许云霜掌握的信息最多,我建议从她开始,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许云霜一板一眼地说,“他叫夏冬宇,我哥的朋友,上个星期五刚认识。今天正好碰见,所以一起来买饮料了。我也是刚才才知道他是隔壁班的,刚知道他和咱班花的渊源。你们肯定知道的比我多。”
陈甜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要你何用!我高一就知道他了!远近闻名的大帅哥!忙着各种叛逆各种找茬居然还能考上重点班!虽然在十五班成绩勉强算中等偏下,不过也是很厉害了好吗!你知道……”
李飞粗暴地打断了陈甜倒豆子式的聒噪,“管他春雨、夏雨、秋雨还是冬雨,吃里扒外的东西,不要模糊重点!咱班花好像是爱得更多的一方啊,看他刚才那冷若冰霜、薄情寡义的小样儿,他要是敢辜负咱大甜甜……”
许云霜一左一右飞了两个白眼,先数落李飞,“小鸟,你太恶心了!才多大年纪就说什么‘爱爱爱’的,还‘大甜甜’……罗梦甜要是知道你背地里这么称呼她,非得气吐血不可!”再颇为正人君子地反驳陈甜,“陈甜,帅能当饭吃吗?成绩才是王道!求你看看我哥吧!长得不用说了,不用对任何人说抱歉的水平,成绩更是惨绝人寰,怎么从来不见你夸他?”
陈甜突然捂嘴娇笑,“你哥没他帅,也没他坏。”
正要吵吵嚷嚷的许云霜和李飞突然同仇敌忾,做出要吐的表情,一齐追杀正在恶心人的陈甜。
三人在上课五分钟前走进教室,许云霜把橙汁摆到正皱着眉埋头算数学题穆云面前,冲她笑了笑,故意压低声音凑在她耳边说,“辛苦了,不用谢我。”
穆云点点头,真没谢她,行云流水地打开瓶盖,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
许云霜满意地回到位子上,拿起下节课要上的政治书和笔记,眼光却不自觉地瞟向坐在她右前方的罗梦甜。她比她们一行人先一步回来,正在对着靠在一摞书前的小镜子整理头发。罗梦甜很美,美得很张扬,她五官饱满,眉眼很浓,像浓墨重彩的油画。罗梦甜像有了感应似的,突然朝她这个方向转头,许云霜立刻心虚地别开目光,低头盯着书,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直到上课。
一天的课程结束,许云霜破天荒往书包里多塞了两本数学辅导书。
上周五的数学测验很难,批改过的试卷发下来后全班立刻哀嚎一片,“狮吼王”也不吼了,站在讲台上隔五秒推一次眼镜,眼睛盯着教案,整整一分钟一言不发,留下一众瑟瑟发抖的学生盯着自己少得可怜的分数。
“不像话,不像话!”“狮吼王”没有像往常一样长篇大论地名为分析实为数落十六班同学的数学成绩,而是丢下六个重若千钧的大字,仿佛抢时间似的,语速飞快地讲起第一道高频错题。
许云霜同学光荣地得了个高中以来最低分,堪堪一百出头。她心情不佳地听完接下来的课,背着相比以往略显沉重的书包,和穆云一起慢慢走出校门。一路上她尽量表演开心,穆云没有看出什么异常,两人还约好明天一起吃午饭。之后,两人在公交站分手,穆云乘9路去城中补课,许云霜则坐8路回家。
回到家,许云霜为自己倒了一瓶冰矿泉水,然后蹲在垃圾桶边啃苹果。许云雷还没回来,她环顾空荡荡的家,地板上的瓷砖泛着冷白色的光,墙壁上挤挤挨挨地挂着没有人迹的风景画,沙发、电视、餐桌……各个大件家具在略显昏暗的屋檐下沉默着,四下只听到许云霜咀嚼的声音。
突然电话铃响了,沙哑的男声轻柔地唱:“hellodarknessyoldfriend,i\''veetotalkwithyouaga……”她慢腾腾地起身,扶住感到眩晕的头,一步一步挪到自己房间,歌声继续,“andnoonedared,disturbtheundofsilence……”许云霜见是她妈打来的电话,没有着急接,闭着眼感受歌声滑过耳朵,《theundofsilence》,□□年的老歌,她喜欢音乐里传达的刻骨铭心的孤独,人只能独自面对黑夜,外面的声音进不来,里面的声音出不去,人们尝试大声交流,但一无所得,最后世界陷落在沉默里……
同学或者朋友都发微信,打电话来的只可能是她爸和她妈,两人带来的十有八九是坏消息,周末不回来了、假期和哥一起过、说好的旅行临时有事……
许云霜想,如果在听坏消息前,能听一下最爱的歌曲之一,大概就没那么坏了吧。
世界为什么要发明电话呢?它给人不用时时见面的借口,拖啊拖,等到满腔的分享欲慢慢消失,电话不再频繁响起,总有一方偷偷地如释重负,然后响起、挂断,例行公事地报告结果,过程一概省略,一切不再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