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进去,喜欢站外面吹风”,大概是没抽烟,他语调慵懒,声音却清澈磁性。
完全没有那种长年吸烟,开口说话动不动就像卡了万年老痰似的嘶哑。
肆季不答,只是盯着他被风吹起的像涌动的丝绸般的衬衫,这会她看清,衬衫是墨蓝色的,比刚刚看的天空还要深沉几十倍。看不透,又让人想琢磨。
天花板的灯依旧作祟,滋啦滋啦的闪动,线路摩擦的火星子在两人之间无限放大,无法言喻的情绪染上眉眼。
她听到他又补充,“喜欢我的衬衫,还是我这个人”
不可否认,他的声音真的很撩,唇珠饱满还带着水光,说这话时一张一阖有点色气。
“喜欢你的话,会怎样?”
吹了会冷风,太久没开口,喉咙干涩,她的声音带了点粘稠的嘶哑。
“我不喜欢听假话。”
圻白商冷笑了声,从裤子口袋拿出口罩带上,遮住半张脸,眼神又变得锐利,她看得出来,她的话他一句也不信。于是别开脸。
“我也是,那就别问。”
两人先后进了包间,肆季前脚刚踏进门,就听见圻白商应着卢导的话。
“怎么去了这么久”
“卢叔,我有点醉了,先回去,你们慢慢喝。”
卢导揽着他的背,“诶诶,那行,有人来接吗”
圻白商眼神里带着朦胧,好像真的有种酒气氤氲周身的宿醉感。
跟刚才判若两人。
“有”,她听到他乖乖的答。
其他人也站起来,凑到门边,围成个半圆,卢导有意让他和大家搞好关系,努力打原场。“白商,你看你要不和大家都对对眼,以后都是要合作的。”
卢远是看着圻白商长大的,他自然知道他接手整个遇风公司背后的付出。
圻白商大二的时候,家里年长的长辈接连病倒,他原本并不打算往经济管理方面走,就也没有想过修双学位,当时天真的觉得,学个爷们点的专业以后当个工程师,就选了电子工程一门心思学技术。直到接到圻洛斐的电话,想让他回家一趟。
回家那天,家里难得的开了个特别严肃的家庭会议。
最终商议结果,不过是给了圻白商两个选择,要么修双学位,不逼着他改专业,毕业后进公司高层打拼。要么就从直接退学,进公司从基层做起,因为他是圻父圻母是老来得子,年事已高,祖父祖母也病倒,他们都到该颐养天年的年纪,需要他快速成长接手事业。
听起来着实荒谬,确是实实在在从圻父嘴里说出的原话。
圻洛斐身体也不好,常年往医院跑。于是这个担子就落在他这个当弟弟的身上。需要他快速成长起来。
圻白商自然是不愿意的,从小逍遥自在惯的,对打理公司天天和圆滑老练的股东们打交道,他没一点兴趣。
这点没兴趣,在他进医院看见两位老人家病入膏肓的模样时打消的一干二净。
两位老人家的床位靠在一起,哪怕是生病了也不愿意分开,手牵着手,脸上的皱纹一层叠着一层,眼睛和嘴巴微张着,脸上呈现着没血气的蜡黄,看起来很虚弱。手上插着针管,瘦得只剩下一层皮。
然而两位老人见到圻白商的那一刻眼睛里像突然有了光似的,还试图起身要拉他的手,两个人挣扎着起身,差点让针管回血。
19岁的圻白商顿时红了眼。
他为自己的不懂事羞愧,那也是他第一次见识到生与死的离别离他这么近。
可是他的年轻气盛也不愿让自己低头,最终选择让自己累一点,选择修双学位。从了商,接手这么大的企业,就等同于他和自己的理想永远分割。
他贪心的保留着自己的热爱,倔强的坚守底线。
毕业后进入公司的这两年,他没少受气。
他这样一个当小少爷养大不愁吃穿不知人间疾苦的人怎么会圆滑的去应付职场上的险恶。他的懂礼退让,反而会让有心之人借可乘之机。
被泼过脏水,背过黑锅。
却压不垮他的韧劲,见到他时,依旧是那双如清风明月般的眉眼。只有在进入工作状态时,才会变得警觉和锋利。
这就是卢远欣赏他的原因。
有面对疾风的杀伐果断,也有尊师敬长的温朗如玉,他没见过的那一面,大概是圻白商面对钟爱的痴迷沉醉。
圻白商能懂卢远的深层意思,不想拂他的面子,要想让遇风娱乐的这个分支公司在娱乐圈扎稳跟脚,少不了卢远的照拂。
于是应着,“行,那就拥抱一下。”
他虚揽着卢远的肩,任他拍了好几下背才直起身。
接着,径直走向站在最外沿的肆季,高大的身影直直的罩下来,一股好闻的木质香萦绕在她的鼻息,好像橡木和榛子的混合,又夹杂着淡淡的茶香,还有不太明晰的酒味,让人放松。
他的一只手从肆季的背部绕过揽住她的右肩,把人往胸膛带,直到紧紧贴住彼此,肆季感受到他的脑袋垂下来,下巴抵在自己锁骨外,右脸被头发蹭着,有点痒。
肆季被这一系列动作带得不自觉点起脚尖。
圻白商太高了。
周围哄闹声慢慢平息,她听见他极其小声的嘟哝了句,好像是。
“好久不见。”
而在旁人眼里,圻白商的这个抱,仿佛是在拥抱一个十分珍视的人。那样近,像是要把对方融入身体里,不可分割。
这个抱持续几秒,圻白商松开了手,肆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两人好像过分亲昵了,她的两手依旧垂着,没有回抱,酥麻感传遍整个手臂。
她记得,当时两人分的并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