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就起身去看招财了,完全没有给沈清再开口说话的机会。
沈清愣了愣,她努力调整语调,自然地说了声好。
一股酸意猛然冲过喉咙漫上眼眶,她低头悄悄眨了好几次眼才将情绪压下。然后挽起裤腿默默处理伤口。
虽然有裤子挡着,但沈清有些倒霉,恰好磕在花坛边的石阶上。这样的伤她受过不止一次,也不觉得有什么。
只是在刚刚的某一个瞬间,他们距离太近,她有些忘乎所以,突然又变得娇气起来。
其实不是很疼,她也能忍。
沈清熟练地缠上绷带。
招财是一只很聪明的边牧,遇到陌生人的时候喜欢咧嘴笑着看人,但很有分寸从来不会上爪。但贺行简似乎总有这样的魔力让一切生物为了他违背原则,包括招财。
他一过去,解了招财拴在楼梯把手上的牵引绳,招财便立刻扑进了他的怀里。
看着乖乖窝在怀里等顺毛的大型边牧,贺行简笑了笑,坐在楼梯上用手有一下没一下的给招财梳毛,似乎很认真地在陪它玩闹。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不在焉。
他在想刚刚沈清跟在身后一瘸一拐的样子,忍不住开始心软,想去看看她膝盖伤得重不重。
他似乎永远都对沈清没办法,只要她认真地望着自己,仿佛只看得到自己。
于是一步步妥协,放任她走过来。在工作室的时候是这样,今天也是这样。
不能再这样下去,贺行简知道怎么掐灭沈清心里的小火苗,他也这么做了。
他知道她不开心,她难过的时候不会表现出难过的样子,反而更会板着脸,收着情绪。
可他看着她的眼睛总能知道她在难过。
这样的能力好像已经刻在神经上,形成了条件反射,不用刻意观察就自然知道,哪怕过了很久也一样。
沈清总是让他心疼,他没办法不心软,但也没办法不生恨。
他永远忘不了沈清是用什么样的眼神望着他,说我们分手吧,我们不会有未来的。
那样笃定,没有给他任何挽回的机会,似乎这只是她一个人的事。一个人做好决定,一个人单方面断了联系。
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暴雨,他甚至来不及撑伞就已经被浇得狼狈不堪。
明明几天前沈清还在说她今年也许会去陪他过圣诞节。
从此那双眼睛成了他的梦魇。
贺行简的前半生都过得太顺风顺水,父母感情很好,生活也很富裕。他自由自在随心所欲,有可以试错的底气和一往无前的冲劲。
直到遇到沈清,他才知道原来人生不如意事常有,有些东西是付出了全部努力和心意也无法得到的。
他们之间的关系从开始到结束都像一场笑话,一直都是他一厢情愿而已。
沈清就像一直扎在他心口的一把刀,不碰还好,稍微一动就痛不欲生。
上好药之后,贺行简将沈清送出别墅,他提前打过电话,司机此时已经将车停在门口等待。除了必要的沟通,两个人期间都没再说话,似乎都默认不再会见面。
等到沈清坐上车,司机挂挡准备出发时,车窗突然被敲响,是贺行简站在外面。
她手忙脚乱地按下车窗,忍不住嫌车窗降下的速度太慢。
“司机会帮你把招财牵回家,到家了记得给我发个信息。”贺行简终究不放心,敲下了车窗,“这是我的名片”
“我知道!”
还没等他说完,沈清就急急打断,并没有伸手去接那张烫金的名片。贺行简惊讶地看向她,对上贺行简眼睛的一瞬间,沈清觉得自己耳朵烧得发烫。
她故作平静地补充道:“我记得,还是以前的对吗。”
贺行简没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对。”
名片上的号码不是以前的,但是他私人还在用那个手机号,点头也没什么不对。
与贺行简告别之后,沈清开始在车上回想与贺行简之间的对话。
她后知后觉的开始感到后悔,反思自己是不是过于唐突,但是想到贺行简惊讶的样子,又觉得有些高兴。她想,贺行简大概也没想到其实她还留着他以前的手机号。
知道手机号没有改这件事,是因为沈清曾经在一时冲动下给贺行简打过电话。
那天是她的生日,连做了十三个小时的手术,下班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街上的蛋糕店都已经关门,大家都睡着了,那不是她第一次一个人过生日,却觉得再没有这样孤独的时刻。
低落的情绪来得猝不及防,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忽然就觉得非常沮丧。
沈清买了蜡烛,给自己点上之后,发现现在正好是伦敦的傍晚,天气晴朗,夕阳一定很美。
于是她突然冲动地想给贺行简打个电话。她不知道贺行简有没有换号码,但还是决定打一个电话给他。
因为胆怯,沈清不敢用自己的号码,而是特意换了之前办电话卡送的副卡。
拨出去的号码在响到第六声的时候被接通。
贺行简远在大洋彼岸,分开的第三年零八个月,他的声音重新在沈清耳畔想起,仿佛近在咫尺。
“你好。”
之前的勇气与冲动仿佛都在梦中,沈清在他声音响起的刹那才突然惊醒一般,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就挂了电话。
“勉强算是个礼物啦,”沈清吹灭了蜡烛,对自己说,“生日快乐。”
似乎只有这一次的勇气,那之后任凭贺行简的号码放在她手机通讯录的最前面第一个,也再没有拨出去过。
分手之后互不打扰是最基本的礼貌,更何况他们分开的不算和平。
时间一直在流逝,他们也都在改变。
沈清无比清楚地明白不会有人一直在原地。贺行简会有自己喜欢的人,而她,只会变成贺行简记忆里的某些场景。
她不想狼狈不堪地面对贺行简,即使贺行简想起她,也不能想到她是那个分开几年之后还打电话过来打扰他的前任。
沈清希望能保留一丝体面。
在路上,沈清靠着车门看着一路飞驰的景色,回想今天和贺行简相遇的一切,心底是按捺不住的开心,但碍于面子又不好意思突然在车上笑起来。
于是她很小心地控制着嘴角扬起的弧度,努力把所有的喜悦都装进去。
他们隔了九年多没有见面,如今再次相遇,似乎有缘分一般短短几天就见了两面。
在与贺行简分开的九年间,沈清每年都会去伦敦,要么旅游要么作学术交流。她总是花费很多时间在伦敦繁华的街道上行走,心里默默期盼着能遇到贺行简。
可是伦敦真的很大,她走了九年也没有碰到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