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格外凝重,今夜正赶七月十五月圆之夜。月光清辉透过层峦叠嶂的薄雾屏障照耀在一排排的坟头上,映得上面名字都能看清晰,即使路上蝉鸣不断,也让人倍感和谐宁静。
李大胆往坟地走着,边心里犯嘀咕。不是心生惧怕,她自生下来就没感受过“恐惧”的情绪,是满腹疑惑。
“孟长棠不是骗我吧?”李大胆自言自语,但长棠黑眸诚恳弱懦懦拽着她衣角和她低声细语的柔软模样平添几分可信,她到底还是来了坟地。
“希望不是吧。”
大大咧咧甩着袖子迈起流星大步,肆意潇洒。未曾发现后面跟有二人,像放风筝般与她拉开间距,正鬼鬼祟祟坠在她身后。
二人身量瘦长,脚步麻利,时刻都在前后瞭望,跟踪之人甚为谨慎。黑夜中穿着黑色劲装,凝结于黑夜其中。
只是衣服做工和针脚都极为粗糙,细看身上还有几个破洞窟窿,临时打了几个补丁在上头,似是临时赶工的结果。
同色黑布面料蒙面也掩饰不了眉眼间的哀愁,光看着幽怨眼神就知道脸比苦瓜拉的还长。
这二人正是孟长海派来教训大胆的孟府小厮,一位叫来喜,一位中午则是已出场挨过打的来福。
“呜呜呜来福哥,我好怕啊。”来喜唉声叹气,说话间破坏了周身气氛,他浑身冰凉如同坠入冰窟,双手哈气搓了搓,试图暖暖身子。
“你怕啥,怕玄乎的白僵怪谈还是李大胆。”来福盯了眼不争气的同僚,恨铁不成刚的说。
想起县里一直流传沸沸扬扬的七月十五鬼门大开,白僵趁夜色醒来挖开坟头吸血的传言。又记起今日二少爷被打鼻青脸肿的样子,精神攻击与身体攻击中抉择。来喜思索了几秒,为难道:“……都怕。”
来福越发看不上他的胆小。
“哼,你还信村里老人说这些谣言,劳什么白僵,几十年了都没人见过。我可告诉你,少爷还在墓地口小树林里等着好消息呢,能不能戴罪立功看这次了。”来福瞪了眼来喜,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上的麻袋和绳子,凶神恶煞。
一定要听从少爷的吩咐,从罪魁祸首背后出手,套在麻袋里劈头盖脸的打一顿,还要把她捆在坟地的树上教她吓破胆,自生自灭才解气。
来福暗暗握紧拳头,眉毛轻抬,下定了决心。
来喜偷偷瞄了眼走在前面的来福,敢怒不敢言:今日明明是你没保护好少爷,那拳头还没挨上你就倒地了,打都让少爷挨了,戴罪立功也是你戴罪立功,关我何事?
就这么各怀心事跟了半天,最前方的李大胆像是觉察到什么,骤然停住了。
被发现怕是要被物理超度,他俩急忙躲在隐蔽的树干后,鬼鬼祟祟冒出两双眼睛。
苍穹圆月之下,李大胆面色惨白,木登登僵直身子,仿若被附身,半天眼睛都不眨一下,直勾勾看向前方。
中了邪一般抬起食指,指着前头,嘴里不断念叨:“白僵,白僵!”
白僵?真有白僵?来福来喜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疯狂眨巴眼睛,紧紧捏住自己口鼻,如临深渊,心跳如鼓,冷汗蜿蜒而下。
如流言般现了白僵,还把天不怕地不怕的李大胆都吓傻了!俗话说的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他俩互相对视一眼,眼中是惊恐和不确定,不约而同腹中打量,不知今天有命无命活着出坟地。
气氛就这么凝滞片刻,霎然间,李大胆忽地消失了。
大事不妙,是被白僵掠走了的灵异事件!二人缩紧像俩鹌鹑,李大胆在他们心中已经生死不知。
打着哆嗦间,却听闻有声音似在与人叙旧。
“白老二太爷,蒋老二太太,孙孙女好久没有见过你们了,不知道你们最近在那边过的好不好,你们放心,爹爹一直记得给你们烧纸,你们在那边不要太节省。”李大胆蹲下来,对着坟前石碑亲昵的自言自语,语气充满对往日的怀念。
在路旁找到关照自己的已逝长辈,李大胆瞬觉火气都被浇灭一半,她知道自己被跟踪了,也猜的清为何,心中打算耍一耍他二人,就絮絮叨叨与墓碑说了许多话,讲起自己如何如何,爹爹如何如何,他们莫要担心。
来福来喜新听着声音,低头见到人,恨自己打了眼,松了口气稳住心神。
李大胆口中的“白僵”原就是姓白和姓蒋的亲戚,吓他俩一跳,大半夜抱着墓碑念叨那么久。少爷说的没错,此女子非常人也。
既然没有白僵,来福推了下来喜的肩,用眼神示意他趁李大胆和坟头叙旧的大好机会赶快动手。
颤颤巍巍拿起麻袋,来喜哆嗦着手慢慢向李大胆身后走去,静悄的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来福则拿着长棍跟在他身后,准备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一个血的教训。
眼看就要得手,李大胆话故意到一半却不说了,骤然转头打眼瞧见二人姿势,六目相对寂静无声,来福来喜冻住一般气氛尴尬非常。
他们手中麻袋掉在地上,正要忙着解释,却听李大胆望着后头也有些诧异,她突然开口。
“你们身后有个东西。”
只距来福来喜十余步,此刻正站了个“人”,夜色深沉模糊的看不清楚,白肤白衣十分显眼,直立立杵在那里。
“你是谁?”李大胆口中罕见有冷意,越过二人直对白影。
来人没有回答她,身影飘忽非同寻常人走路的姿势,向上一跳,僵直蹦了一大步。
“来福哥真有僵尸啊。”来喜嘴唇哆嗦,咬的通红似要滴血,惊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说话之间白色人影又跳了一下离他们更近了,这个距离岌岌可危。
来福骇得一秒叛变,堪比四川变脸,三步做两步跑到李大胆身后:“大姐,你快想想办法啊!”
再怎么天生怪力厉害之极,李大胆也是活人,比那鬼东西强,见风使舵,墙头草两边倒才是他来福立足孟府的长久办法,谁不想活命呢。
李大胆嫌弃瞅着二人,心中有数眯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