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滚。”
倪悦没等她说完就推开她。
……
倪悦昏睡中听到了照相“咔嚓”的声音,从胳膊肘里拔出脑袋,眯着眼不善地瞅着偷拍的四人组。
几个人脸上都挂着揶揄的笑,尤其是鹿小青!
倪悦真想揍她,代雨都跑了,鹿小青才在地上堪堪转醒,虽然睡得不舒服但好歹睡了一晚,前半晚还是靠在倪悦肩上睡的,靠麻了倪悦半边身子,直到代雨试图反抗,自己当了半晚的靠枕,人家直接挪棚子下又闭了眼。
倪悦撑了一夜没睡现在自己浮肿得跟球一样,鹿小青显得很有人样。
倪悦闷着声音:“烦啊你们,鹿小青你今晚能好过我倪字倒过来写。”
鹿小青对着倪悦这副睁不开眼还要虚张声势的倒霉样又咔擦几声,“赶紧倒过来写,你舍不得把我扔操场上的。”
“但我能……”,倪悦打了个哈欠,“我能往你牙粉里加灰。”
四个人压低声音齐声接话:“不准学代雨!”
倪悦没理,头又要往下栽。
常彤一把提住倪悦的马尾,低声警告,“你睡了一整节企管还不够!?这节金融你也睡半节了!”
倪悦摆摆手,解救出马尾后一脸无畏地倒下去。
她听见常彤问她,“这事就算完了,对吗?”
她闷在手臂里嗯了声,这个姿势让她呼吸不过来,她转头往另一边偏。
完事?哼。
倪悦心想,自己怎么可能是那种善罢甘休的人,那种人只存在于赵菲的小说里。赵菲看人还是挺准的,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当个恶毒女配才好。
倪悦下午是被常彤和赵菲架进教室的,然后又被创新课老师赶了出去。
她在门外面壁思过的时候听到老师在怒吼——“不要以为来签个到就完事了,不想听就滚出去!”
在大学课堂上被轰出教室,倪悦自嘲自己也算是大学生第一人了。
下课到了食堂,倪悦才终于饿醒过来,埋头吸溜了一大口粗面,寝室四个人也端着餐盘跟着坐了过来。
徐窈窈夹了两块儿排骨放倪悦面上,鹿小草也跟着给倪悦夹了饺子。
倪悦强吞下那口面,习惯性嘴欠起来:“怎么,你们两个终于知道孝敬我了?朕心甚慰。”
赵菲:“……我的感谢之情突然荡然无存了。”
倪悦咽下面用胳膊肘顶赵菲,“你不跟着表示下?嗯?嗯?嗯?”
赵菲被她烦得没边儿,把碗里的小虾一个接一个给了倪悦。
“够了够了够了。”倪悦拦下。
徐窈窈撑着下巴,抿抿嘴,用超夸张的不自然语调对倪悦说:“悦悦,感谢你勇猛如虎争到了空调权,你简直是我的盖世英雄,然后……”
她和鹿小青对视了一眼,抿抿嘴,“你别太难过……嗯……反正你也不缺一个朋友嘛……”
倪悦微愣,鹿小青怼了怼徐窈窈胳膊肘,示意她别说话了。
常彤扒拉了一堆炒猪肝给倪悦,说:“专门点给你的,就你吃内脏,全吃了别浪费啊。”
扒拉完,她很郑重地对倪悦强调:“倪悦,我们不是为了维持和谐什么都能假装没发生的,这么恶心的事下次别憋着。”
“她不敢有下次,”倪悦心里冷哼,但马上挂上嬉笑的脸,“别叫我全名嘛,怪严肃的,人家之前也是想以和为贵嘛。”
赵菲愤愤叉了块儿洋芋,“少嬉皮笑脸了,我昨晚终于睡了个好觉,现在正式表态,以后老娘再也不忍着寝室蛀虫了。
“……我也决定再也不扮笑脸了,寝室是大家,什么事都该一起商量,而且她天天冷嘲热讽的,之前看着悦悦跟她关系好,我们不方便说,这下好了,再也不用装了。”徐窈窈说得缓慢,但很坚决。
鹿小草马着脸点头。
常彤没说关于代雨的什么,但再一次叫这倪悦大名强调以后出事不能憋着。
倪悦听她们一言一语,沉下脸默默嚼着猪肝,不得不感到荒诞。
连宿舍的其他人都会认为自己跟代雨关系很好,以至于对代雨有火也不能直发,但代雨却敢如此对待她们的关系。
赵菲问:“话说,你是怎么发现代雨背后搞小动作的?”
常彤也看向倪悦。
“无非就是我去蹭课……”
她跟聊八卦似的说,另几个虽然看过证据,但亲耳听当事人说了一遍还是逐渐无语。
倪悦倒真的没什么感觉,她已经伤心过了。
曾经代雨在她心里有很重要的地位,以至于她自我安慰很长一段时间,觉得代雨只是因为比赛繁琐才会对自己突然不理不睬。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代雨花了太多精力在提升自我上了,朋友嘛,能够越来越好就是值得开心的事。
倪悦经常这样对自己说。
直到一个周五,她去蹭大一学生的绘画选修课,学校c栋三楼的教室正好可以看见她们寝室,往常的周五因为没课,代雨哪怕就这半天假也会去图书馆,另外三个会去外面闲逛,倪悦则亳无规律地在社团活动室、图书馆、小吃街、超市之类的地方乱跑,总之寝室是没有人的。
她就恰好往自己寝室瞅了眼,竟然看见了代雨,她正忧郁要不要趁老师板书时朝代雨挥挥手打个招呼,但下一秒倪悦就大脑当机。
她看见代雨拿起自己桌上一个深蓝的瓶子往阳台边不要命地撒,看样子是爽肤水。
倪悦手比脑子快,抄起手机对着寝室录起来。
代雨撒够爽肤水,紧接着往她柜子上继续打量起来,又拿起两个瓶子,倪悦凭颜色和大小认出来那是洗发水和脱毛膏。
倪悦愣在窗边座位上看到代雨把脱毛膏按了几大泵混进洗发水里,搅了几下又放回原位,再挑走卸妆水走到阳台。
但凡代雨有一点警觉,都该有所察觉,可她得意洋洋地注视着手里的液体越来越少越来越少,直到快倒尽了才猛地收回手。
倪悦想她会不会有一点害怕,但代雨只是沉思了一小会儿,接着拧开卸妆水瓶子,到饮水机那里灌了满满的水。
身体乳、洗面奶、香水……甚至连数据线都被代雨甩地上踩了几脚,顺便还踩了自己的凳子。
倪悦哑默地看着自己的东西遭毒手。
等代雨一脸恶笑着离开,倪悦从教室后面溜了出去,回寝的路上,她觉得脑袋在燃烧,又觉得心里有股股寒意。
倪悦憋着涌上来的劲儿走到自己座位前,挨个查看自己的瓶瓶罐罐。代雨归放得很细心,要不是阳台上的爽肤水还没蒸发干净,空气里弥漫的香水味也那么熟悉,倪悦蹭课回来可能连怀疑都不会有。
她顿在原地,接着猛地往墙上踹去,听到指甲断裂的微弱声响。
胃部隐隐作痛,怒火中烧的特征,倪悦撑着桌子揩了几下凳子,慢慢坐下去,慢慢伏倒在桌子上。
她低头脱下鞋和出红的袜子,不规则的裂甲勾住了布料,随着倪悦的动作往外扯动。
“嘶!”
十指连心,真疼。
倪悦拧眉捏住那片断甲,一使劲儿,硬生生扯了下来,她一把抓过份量减少了的酒精喷雾往冒血的地方喷,再用创可贴完事。
她心里一团乱,发觉原来自己语文这么烂啊,脑袋里没有一个词汇来说明感受,愤怒、难过、恶心、不解……捏到一起也形容不出来,她觉得自己应该生气的。
该气代雨在背后对自己这样阴险。
更该气自己二十岁的年纪竟然干了自己骗自己这么愚蠢的事,她怎么会想到把代雨这学期的做派通通合理化的?
是她自己给代雨挂了个免死金牌。
倪悦真想扇自己,她早该清楚的,自己不会刻薄对待朋友,就不应该容许有人占着“朋友”的名号那样对待自己。
有什么东西要从眼眶里涌出来了,倪悦很快往肩上的布料上蹭过去……
久到她的脑子能重新运转了,才直起身子思考。
柜子上的东西在不被发现端倪的范围内被最大程度破坏了,倪悦想代雨短时间内不会再下手。
倪悦紧握着手机,她可以晚上找代雨对峙,可以交给辅导员和学校领导,或者发表白墙上让全校同学看看代雨的嘴脸,甚至发网上把事情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