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拉在莫什科夫斯基家庭餐馆小楼的正下方租了一间地下室,房间四平米,只有一个1525的换气窗,劳拉不介意,她租来作为住所。
她改造了房间,窗户封至剩一条缝,四周墙壁包上隔音防撞棉,天花板上写着一首诗。床头床尾各钉上四根铁链镣铐,房间三个大桶,左右两桶负责吃喝,长长吸管从桶底一路延伸至床头,长度正好够到嘴边位置。铁门换上一万个组合的五位密码锁,闭眼随便设了一串数字,从此闭门不出。
最后一包粉末在手心翻来覆,心一横,倒在地上,反复碾压,誓要将其挫骨扬灰。几百块的贵重物品和最脏最臭的烂泥混在一起,难舍难分再辨不出本来模样。
第一日的痛苦是万蚁噬骨,万箭穿心。恶魔低语,麻麻痒痒,默念诗句,闭耳不听。心中天平由默默认输倾倒向成为赢家,身体盗汗一波一波湿透棉被,室温仍在三十二华氏度附近徘徊,被褥结冰又被身体温热化开。体力不支,犯人在祈祷祈祷祈祷中沉沉睡去。
第二日du瘾似一头洪水猛兽再次来势汹涌,平地刮起一阵龙卷浓烟。雾霭中,魔君眼波流转使人沦陷。角斗士高举双手认输,她伸直喉咙,目光锁定泥地上的那一抔土,里面埋葬着她的救命水,特效药。虔诚高呼天父圣母,一百一十斤体重扳不过二百斤铁床和四十八根深插地底的膨胀螺丝。
第三日,重刑犯肢体酸疼胜过被千军万马践踏,胸口坐着一只隐形大象,心脏起搏遥遥无力。行不通,行不通,独自戒毒就是天方夜谭异想天开。邪恶俚语诅咒人,诅咒神,诅咒作茧自缚的自己。额头温度滚烫灼烧,醉醺醺的言语化成嘴边白沫,边缘意识控制愚人身体。
第四日,第五日,不分白昼黑夜,□□侮辱□□,企图割肉断臂,自残反抗压迫。可无奈魔女对她了如指掌,精心计算好从头到脚每个尺寸,律令铁如山,直教人就生不得求死不成。寄希望于天花板上糊涂青春时期最爱的一首诗,读起来每个字母都是障碍。朦朦胧胧中,陈年旧梦投射于情诗之上,一张情人脸使昏暗地堡熠熠生辉。迈克尔,迈克尔,话到嘴边成为野兽呜咽哀嚎,直肠胶黏感伤,体内污秽排泄于病榻之上。
第六日气温回升,积雪化水,浊流沿着窗缝滴落在手臂上,寒意入身,叫醒野蛮人,她褪掉三层皮,疲惫但精神尚好,趁此饮了许多淡盐水和流食。天花板上的诗句读完第三十一遍,从尾往前倒背如流。或许再过几日便可脱掉枷锁拥抱家人,或许人生苦难就此打住,幸福篇章由此开启。
第七日,情人节那晚,情侣成双成对,爱河延绵不绝。地下室内最后一道城门被敌军击溃,主将理智如多米诺骨牌全线崩塌。父母算屁,火力全开失控发疯!老把戏寿命已尽,再困不住暴怒的坏蛋。世界荒唐可笑,束缚自我的手镣脚铐不过是单薄鱼线,再扛不住痛入骨髓的嗜血欲望。病榻之人垂死坐起,仿佛跌入镜中囚笼,脑袋空空,目眩耳鸣,眼前景象无尽翻转。再次醒来时天昏地暗如世界末日,口中流出狂热涎水,伸直手臂,灵丹妙药近在指尖。
一口咬钩,一口吞掉自己的尊严血性。人工合成化学品就是力大劲猛,零点几克的寄生虫深深扒在她的大脑里,苦熬七天险些饿死宿主却饿不死它。甜腻的冰块屑渣在血液里朝四肢奔去,大脑中毒品靡靡低语重复:亲爱的,亲爱的,你可是我们掌中之物。一口土,一口毒,泪流满面,手中却无法停止。深眠的理智终于醒来,从此再无颜面对江东父老。她坠入沉沉水池,生命力被石子堵塞气管,脸色由青变紫。
与此同时,有人解开那道一万组合的上锁大门,目光之中是满地狼藉和休克昏厥的劳拉。惊惶中,那人围巾脱落,劳拉认出她是餐馆中仅有一面之缘的法国食客。女人大喊劳拉名字,只见她满口是土双瞳涣散,立刻伸手抠土施救。比她还高的人体重轻飘飘像条柳絮,她的双手急速挤压劳拉软腹,阻塞物如香槟瓶塞击碎换气扇上的玻璃,餐馆油腻空气扑面而来,微笑先于意识出现在劳拉脸上。
“赶上了,赶上了。”女人抱着她大哭。
在意她个人死活的女人除了母亲,只剩那位远在法国的那位了。
“苏萨娜?”劳拉稀里糊涂。
“劳拉!!!”
红莓花气息扑面而来,明明只是初遇,二人却似多年老友抱头痛哭。
几天后,一架飞机从克拉科夫起飞,落地莫斯科。八小时的行程,足够劳拉和苏萨娜将对方的近况了解得清楚明白。苏萨娜十分聪明,她擅从蛛丝马迹还原事实。她早猜测李就是劳拉。她一路追随,从法国到马其顿,从阿尔巴尼亚到波兰。劳拉进入餐馆时她就闻到气味了,和德瓦尸体上残留的味道一模一样。只可惜艾斯摇身一变做她上司,处处紧盯,不然她放开手脚干当即就能好友相认。
“劳拉,在你戒掉之前,我就陪着你了。”
“那你的家人怎么办?”
“我和家里人说啦,说是工作调动到莫斯科。”
“你傻,你是在给欧盟干活,俄罗斯又不是欧盟的。这种谎话你家人也信?”
“信!我说俄罗斯想加入欧盟,派我们去审查的。别忘了,我可是内部人员,小道消息多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