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请问您需要帮助吗?”门外的清洁工好心地敲门。
“没事,没事!我打电话了,给我丈夫,马上好,谢谢!”玛缇娜用东拼西凑的意大利语回应道。
一楼大堂,丈夫罗伯特止不住地抱怨久去未归的妻子,他向服务生叮嘱几句,也上了二楼。
包厢门口,一位与迈克尔有着相同面容的男子,正对着房间内的迈克尔和托里拆利老爷破口大骂。他怒目圆瞪,眼神中是与冷静的迈克尔全然不同的疯狂和愤怒。罗伯特余光一瞥,将发生的一幕净收眼底。房外,这人被几个保镖架出包厢,手上抓着一盏空酒杯,鞋底的凹槽内卡着一块指甲片大小的电子芯片。房内,迈克尔的头和脸上一滴一滴落着暗红的酒,萨缪尔攥着餐巾连带着桌布都被一块儿掀起,托里拆利老爷将代币放回西装的夹层,两个在新闻上出现过的正直官员瞠目结舌地看着这场闹剧。
丈夫罗伯特快步经过吵闹的人群,来到卫生间门口:“玛缇娜,你的拉链是不是断了。我们回去买个新的穿。”
妻子玛缇娜终于从卫生间出来,她没换下沾酒的长裙,只用一件薄外套简单遮一遮。她骂骂咧咧,大踏步子来到门口的洗漱台时,未曾想到自己会差点撞上前来洗漱的迈克尔。多年探员的本能让她猛然遏制住继续前进的步势。
二十分钟前,几十米开外的惊鸿一瞥已经让妻子玛缇娜念念不忘,此刻,二人的距离瞬间缩短至几十厘米,高大的迈克尔仅需稍稍伸手,就能将玛缇娜揽至怀里。此刻玛缇娜不再是玛缇娜,她是劳拉,她不自觉地提起胸膛,呼吸小心而紧促,千言万语跟随唾液一起咽到喉咙里。此刻,至少该说一句“抱歉”的她,大脑被迈克尔身上的古龙水彻底损坏,什么词句都把握不到。
同一酒店,同一境况。两个同时被洒了红酒的人在洗手间相遇,难道该说一声“好巧”?
“好巧。”迈克尔微微一笑,转身打开盥洗台的龙头。与生活在欧陆上的意大利人不同,西西里人是长期由不同种族混血融合的后代。迈克尔身上流着西坎人、希腊人、腓尼基人的血,浑身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气质,就像玛缇娜这种身份的妻子去逛埃特纳大道的奢侈品商店,好奇、爱慕,全身心渴望着却又胆小得认为自己高攀不起而不敢直视。
“是啊,好巧。红酒真不好洗。”妻子玛缇娜回应道,她假意洗着袖口的酒渍,从两米长的盥洗镜当中偷看迈克尔的脸。餐饮区的清洁工将镜子都刷得一尘不染,干干净净地映出他的一张脸,柔和舒适的灯光又将迈克尔的脸庞镀上一层光。玛缇娜内心感叹,目睹过天神下凡,真是叫人死也无憾。
迈克尔察觉到她灼热的光线,转过头来问:“怎么了,美丽的女士?红酒渍不好洗是吗?”
“是的,已经印在布料里了。”玛缇娜局促地搓着衣角,廉价的衣袖被搓洗出一层层的毛絮。
迈克尔歪过头,仔细打量了她的袖子:“试试蛋黄和甘油混合。”
“还从没听说过这种用法,我会试试,谢谢您先生。”
“玛缇娜,玛缇娜!”丈夫罗伯特用力掰过玛缇娜的肩膀,“你还要多久,洗不掉就算了。我点的牛肘肉就要凉透了!”
“天,还有我的酒烩大虾!”玛缇娜理理头发,留下一个礼貌的微笑,欠身离开。
夫妻二人手挽手,再次经过吵闹的包厢。一个与迈克尔有着相同面容的男子夺门而出,险些撞到惊惶的玛缇娜。同样是齐肩发,迈克尔是带着点慵懒随性的绅士风范,而他是油腻粘连的几日不见洗的疯子模样。迈克尔是深沉平静的地中海,他是狂怒失控的埃特纳火山。
“爸爸,做生意你该带上我,我也有人脉有途径!”
“阿尔弗雷德,你看看自己的样子!我怎么敢带你出来,你就像个疯子!”
“我不是疯子,他才是!他是个骗子!我是他!他才是我!”
本地人忌惮托里拆利家族,外地人也早听说卡塔尼亚横行霸道的势力。面对这样大的动静,上到酒店高管,下到侍者门童,无一人敢吭声。胆小怕事却又节约的夫妻不肯浪费满桌的美食,二人回到座位,继续饮食。
目标不走,他们不走。有那么一张沙哑、凶猛的嗓门在,即便没有窃听设备,也能将上面的一切听得一清二楚。
丈夫罗伯特眼睛往二层一瞟:“那个疯子就是……”
“阿尔弗雷德!”疯魔的男子大吼着自己的名字,引得所有人都往二层看去。
玛缇娜却不为所动,把剩余的半瓶红酒全都倒入自己杯中,又将刚续上的红酒一饮而尽,接着举手点单:“您好,请给我来一杯皇家香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