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小城雨夜(2 / 2)

“不知道,是什么?”

“□□,你刚刚自己说的。”

咚——狂风和钟声夹杂在一起。最先熄灯的那批人已经熟睡,熬夜的人也不知钟声已敲到了最后一下。唯有失眠的可怜虫,滴滴塔塔把秒针分针时针走的步数都算得一清二楚。

“我……我刚刚有说吗?”

“你说了,你说‘她被□□打死’。”

“这是你说的,我只是重复了一遍。”

“我说的是她死于枪杀。□□,□□,狙击枪,什么枪都有可能。你说你不太懂枪,也认不出伤口是被什么打的,却能说出来她是被□□打死的。所以——你确实知道些什么。”

高空中,一声惊雷颠倒乾坤,咔啦!大半个镇子的活物都被吓醒,山上的橄榄树着起大火,野狗群对着空中不知名的黑影狂叫,五月大的春羔已经三四十公斤,还不知好歹地往叭叭乱叫的母羊肚子下钻,行将就木的老头咳得氧气管都飞出来,心电监护仪滴滴滴报警,耗费□□两个半小时哄睡的婴儿再次哭闹,气得□□利爪挠醒连做三个春梦的酒鬼丈夫,一场家暴就此拉开帷幕。

“我听说的。”

“听谁说的?邻居?我都问过了,他们只知道她被杀。”

“有些人私下在猜测,我听到了,然后无意间记下来了吧。”

“谁说的?是带你来的那个男人?他叫阿尔弗雷德对吧。”老人不想再与她绕弯子了,一计直球,“那晚你在哪?你看到了什么?是他干的吗?”

云层之上,一只迷途晚归的灰山鹑仅行差踏错半步,便被雷电击中,坠入万丈深渊,再难翻身。雨迟迟不下,气压低得人胸闷气短,似乎还有一块巨石压在劳拉的脖颈处,使她甚至抬不起脖子。

“如果你知道了真相,要做什么?这的警察也都被家族控制了。”

“我明白。可我要一个说法。我们一直遵守规则,我们什么也没做错,为什么是她?为什么要杀她?”

从来都是劳拉套别人话,有朝一日,七十岁的古稀老头也能把她的话套的一干二净。海l因让她的思维处在一种混沌的状态,脑袋是颗成熟的老椰子,晃晃头,里面是哗啦啦的水声。她知道自己失言了,却不知该如何弥补挽救,只得用逃避的眼神和长时的沉默代替。

邻居们不知道农妇的死因,也不清楚医生的结局,只知道山上的橄榄树被昨夜的闪电劈中,迸溅火星引燃了整片橄榄树林,整个山坡火光冲天。幸好后半夜的暴风雨来得及时,火势不至于蔓延至坡下的民居。

大家津津乐道地谈论着昨夜的奇闻轶事,吓死谁家老人的一声惊雷,山林之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掀翻了港口三条渔船的暴风雨,如何如何,如何如何,连睡得和死猪一样的三百斤肥佬都要编造几个预知梦以求参与感,却没人关心倒了八辈子血霉,痛失财路而丧魂失魄的橄榄树林林场主。

最可怜的还是那只灰山鹑,尸体被人捡回去当了下酒菜。

圣母升天节之后的一个月后,神父还以为他的热情又为主吸纳一位虔诚的信徒,这很难得,有部分信徒只能在逢年过节的时候见上一面,而这个拄拐的女人从八月到九月来了整整二十二天。但说来好笑,神父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教堂最前一排都是坐着轮椅的病人和老人,剩下的一到十排是常来的信徒和热心教友的位置,而那女人总是坐在倒数第二排的最外侧,带着大兜帽,躲在教堂内唯一的阴影之下。小地方的教堂,一个月的主题都是“友爱”,神父面上不发作,实际也有些倦了,女人却坚持从头坐到尾,总是等他说完最后一个“阿门”还依旧恋恋不舍。他觉得女人有话想说,却从未在告解室内见过她。在主身边待了半辈子的神父有些预感,他叮嘱执事,今天的礼拜结束之后,务必把她留住。

礼拜结束,轮椅和信徒立刻把圣台的前面一片围了个水泄不通,老实的执事只得从后门绕路出去。等他跑到正门,女人已经下山了,她虽拄着拐杖,但行动出奇地快,硌脚的石路山道在她脚下如履平地。执事一直追到山脚也没能赶上,灰心丧气地看着女人上了一辆轿车。

从这天起,她果然再没来过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