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小城雨夜(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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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楼上的敲钟小人扭动手臂,纯铜和纯铜之间产生碰撞,咚——第一声响后夜色开始蔓延,城镇中的灯光灭了一半,黑色的影子跟随钟声穿过死荫的幽谷,遮蔽天穹,深夜彻底来临。

唯有山坡上小土房的破灯还不知好歹地亮着。

深夜频道放着一首意大利的节奏快歌,嘈杂的音乐中隐约可辨几句古怪无厘头的歌词:“我的爱人着实风趣,她说死亡算个屁,就是上帝的一坨屎。她在天堂之上热舞,她是葬礼上的笑料,她也成了上帝的一坨屎。亲爱的,你即为摇滚本身,我一直在想你,我没法阻止自己,我已经彻底对你上瘾……”

老人拖沓着脚步,一手拿枪,一手放在老旧的收音机上。他想悄悄关掉音乐,枯黄的老指滑过金属按键,切至了下一频道,机械的女生穿透蒙尘的喇叭孔:“今夜依旧有风暴肆虐。”

房间内,摇椅晃动起来,显然他的动作惊扰到了熟睡的人。

劳拉从梦中醒来,却依旧闭着眼,任由窗外吹来的微风将她的心绪带远。那是一段没有被子弹击碎的美梦天堂,是仅属于她与迈克尔的缠绵乐土,他比她想象得还要性感张扬,他满足了她不谙世事时梦见的所有幻想。他的耳语能将她周身所有的残忍和冷酷洗去,他使她期待着下一个二人重逢的良辰。

“抱歉吵醒你了。”老人有些局促不安。

“没事。你有什么事吗?”劳拉歪了歪脑袋,身子懒懒得不想动,她斜躺在椅子上,微微抬起眼皮,好像她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

“原本是没有的,但既然你醒了……”老人挪到房内的另一张椅子旁,扶着斗柜的角坐下,“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很乐意帮忙,请问吧。”

“实在不好意思,这件事我想问很久了,是关于我的妻子,你刚来不久,可能不了解,她是个很,很,很……守口如瓶的人,其实不光是她,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是这样。这个村子还有整个博瓦镇都被嘿帮掌控着,也有邻居家的孩子,长大后也加入了帮派,我们没得选。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看到了什么参与了什么也不会去报案。我们一直是这样做的,嘿帮的人也都知道。但她还是死了,死于枪杀。所以我猜——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咚——风把钟声送进来,一同进来的还有带着土腥味的水汽。劳拉猜测天空又要下雨了。她坐正身子:“我知道的和你知道的一样多,我只知道她是被□□打死的。为什么这样问?”

“圣母升天节那天,我在游行队伍里看到那群嘿帮的家伙在人群里找你。我妻子也不见了,我以为她只是和我走散了,或者回家拿东西。而且出门时她叮嘱过我,让我去教堂占个做弥撒的好位置,所以我也就没找她,谁知最后发生了那样的事。那天晚上,你有碰到过她吗?”

劳拉面无表情,但心却在三万英尺的云层中穿行,暴风雨初见端倪,一道无声的闪电裂变天象,她猜测轰隆隆的雷声马上就要来了。劳拉紧咬牙关,真相就藏在她的舌根下面:“没有。”

“劳拉,我不了解你——但是我觉得你和那群嘿帮不一样,你第一天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没有一个家族的人会在吸d的时候挣扎得那么厉害,他们对待d品就像,就像飞蛾扑火,眼里都是执迷。但当时,我没在你身上看到这种状态。”

咚——

“劳拉,你跟他们不是一伙的吧?”

劳拉没有等来预想低沉密集的雷声,取而代之的是又一道夺目的闪光,甚至照得屋内明光烁亮。二人的影子被闪电的强光拉得长长的,硬在老屋的石土壁上,影影幢幢,似乎能看到第三人的灵魂徘徊在墙壁的倒影中。

“我做了几十年的医生,你知道帮嘿帮做事要处理很多人,很多伤口。类似的事情做得多了,就算刻意不去总结,经验也会自己找上门来。所以我知道怎么处理每一种伤口,刀、棍、枪,还有被野兽咬的,因为如果武器是同一种,最后伤口的形状,也是大同小异的——但我还记得你肩部和腹部的伤口形状与大小,与腿上的伤不一样。我不懂枪,家里只有一把我儿子的枪,他也死了,愿上帝保佑。你懂枪吗?”

劳拉思维迟滞,她不知道眼前这个老人会把她往何处引:“不——呃,知道一点点,但不专业,我做不到像您这样一眼就能认出伤口是被什么打的。”

“干多了这行你也会知道的。所以你知道自己的腿是被什么枪打中的,对吧?”

“是——的,是一把□□。”

“你知道我妻子头部的伤是用什么打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