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其实还有一从未问出口的问题。
“小姐,您不愿与太子成婚,可是心里有了其他人?”
李郁安被她问得摸不着头脑。
“你指的是?”
“那个……蒙面人。”忆梅用手在脸上简单比划了一下。
李郁安抬眼看向她。
忆梅手笼在嘴边,低声道:“小姐放心,我谁都没说。”
“我去找母亲。”
李郁安只撇下这一句话,便匆匆离去。
忆梅知道她家二小姐的一个秘密。
二小姐喜欢练剑,除了在自家武场里练,还喜欢去东边的竹林,西边的武馆,北边的明河边,还有……南边那座姑余山。
二小姐外出从不许人跟着,也不让人知道她今日去的是哪里。
唯独有一次。
二小姐慌慌张张地回来,告诉她今日去了姑余山。然后,递给她一张画像,让她不要声张,以她的名义去寻些人帮忙找画像上的人。
那画像上的人,戴着张狐狸似的面具,脸都遮了个严严实实,这让她怎么找?但是二小姐十分认真,说就照着这画像,定能找到那人。
只可惜,她按着二小姐的嘱托去找了。一找就是好几年,却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
最开始,她每隔一个月两个月的,便会去和二小姐提一嘴这事儿。当然,总是同一个结果:“没有找到他。”
后来,她也就渐渐不提了。
寻人的来信告知她一声,若还和从前一样没有什么进展,她便不会再主动向二小姐提起此事。
毕竟,她心里也不好受。
她家二小姐一直以来行事周全妥帖,情绪更是隐藏得滴水不漏,看不出有什么十分在意的东西,也就这么一件看似放在心上的事儿,交代了她去办,她却始终给不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
她有时也会想,这画上的人是否已不在人世?不然为何一直找不到。
后来她又觉得,一个戴着面具的人,一张看不出是何人的画像……就算还活着,真的能够凭此就找到人吗?为何她家二小姐就这么自信?
她甚至还暗地里猜测过,这画像之人和她家小姐的关系。她家二小姐对太子的态度一改从前,是否和那个画像上的人有关?
直到那一日,她看到府里的女管家宁娥在整理夫人以前写的几幅字。她便凑上去帮忙,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宁娥便回忆着道出了一些往事。
那会儿夫人还没嫁过来时,老爷想约着夫人去游湖赏花。但母家管得严,不能常常出来,若不合时宜地上门来找,周围人也颇有微词。
于是两个人就想了一个办法。
夫人的字写得极好,笔格遒劲,老爷一眼便能认出。若是今日可以出门,夫人便让宁娥拿着她的一幅字去华咏桥下,那里常年有摊位展览或售卖字画,又是老爷出门必经之地。若他见到了字,心知今日可以相约,便会来找夫人。
夫人那时常说:“他知道我在等他,便一定会来找我。”
忆梅听着听着,手下的动作却慢了起来。
她恍然大悟。
那些遮盖了面目的画像,铺天盖地日复一日地流转在各州的大街小巷,或许并不是真的在找人,也不是给别人看的。
而是——
给那个画中人看的。
她原本以为小姐想要利用画像找寻那个失踪的人,却没想到,小姐或许是想要透过画像传达一个信息:她在等他。
所以她吩咐让人将这画像送至各州,却从不会主动去问寻人的结果如何,是因为她心里清楚,无论那人到了何地,都有机会看到画像。
而只要看到画像,便知道要快点赶回肃京。
只要那人赶回肃京,好端端站在她面前,不就已知结果如何了吗?
她从不需要去问结果,只需要安静等待。等待那个人归来,亲自来找她。
忆梅手上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
可是……
她又不禁去想。
若是和自己猜想的一样,这么久了,那人却迟迟还未出现……要么是至今为止因各种机缘巧合还没有看到画像,要么就是看到了,却没有来找二小姐。
回忆戛然而止。
一转眼,武场只留下了忆梅一人。她赶忙回过头,望着李郁安匆匆离去的背影,轻叹了一口气。
若是至今为止都还没有看到画像,只能说明那人要么隐居在了某个不见天日的深山老林里,要么就是往坏处想,那人已不在人世,那自然是无法看到;而若是看到了,却始终未找上门来,那就更难办了……只怕是有了其他的变数。
世间诸事,远比想象中的要复杂。尤其是承诺,感情,人心……这些本就难以控制的东西。
总之,无论是哪种,都不算是好结果。
或许这也意味着,她们一直在坚持找着一个,永远……永远不会再出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