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腥臭的血液从破碎躯壳下缓缓爬出，那血量有些过分惊人了，孟懿安还穿着之前范谨茹在校门口见到他时的那一身，没有戴头盔，衣物被血液浸润的湿黏，手臂歪折成不自然的角度，头骨软塌塌陷下去，像是被什么巨人的手重重捏过。

孟懿安是有五官的，在周围一片无脸人中，他的眼睛大大圆睁着，脸部有些变形，但惊恐的眼神那样明显，绝望和恐惧几乎满得要溢出，血液凝聚成丰盈的一汪，如果不是亲眼见到，范谨茹绝不会相信一个人身体里能有这么多血。

多到甚至能……甚至能瞧见孟懿安自己的倒影。

眼前的一切真实且血腥，就算范谨茹不断告诉自己这就是一个梦境，孟懿安现实里并不会受到什么伤害，但是……但是……该死的！她连对方的睫毛都能看得清！

秦琛，秦琛呢？！

他就不能做一点正常的梦吗？！

“让一让。”身后有个无脸人轻拍了下范谨茹的肩，她神经质地偏开头，一张空白的五官骤然填满了她整个视线。

哦，原来不是薄纸一样的平坦，眼睛的位置有两个微微凹陷下去的弧度，鼻子和嘴巴那里也有点区别。

范谨茹站在原地一动不能动，如果认真观察，就会发现她的整个躯体都在颤栗着，她的牙齿不受控制地快速上下磕碰在一起，那声音小得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

在别人看来，范谨茹就是镇定且冷静的，她站在原地，眼睛里平静无波，有种虚无遥远的飘渺感，脸上也瞧不出什么表情，她甚至都没有发出声音。

那个无脸人又友好地拍朝范谨茹的肩：“对不起，请让一让。”

胃里有什么东西迫不及待地要冲出来，上涌，翻搅，宣泄。

范谨茹再也忍不住了，她捂着嘴跑到一边，扶住一棵树开始干呕起来，胃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她只能徒劳地吐出一些黄绿色的胃液，粗砺的树皮摩擦着手掌，有些疼痒，范谨茹觉得自己好些了，她重新抬起头，孟懿安的尸体已经被人抬走，正有人举着水枪清洗着地面，在高压水枪冲击下，粘稠的血水被稀释打成粉色的泡沫，那颜色很古怪，像是某种邪恶生物的口涎。

范谨茹在自己的想象中再一次沉默。

她试图想一些别的东西，比如秦琛会在哪里？孟懿安是怎么回事？这个梦境的规则又是什么。

但是很遗憾，她想不出来，所有的一切都一头雾水。

范谨茹在人潮涌动的街道上徘徊，这个梦境几乎丧失了时间或者空间的概念，天仿佛永远不会黑，街道也永远没有办法走到尽头，就连周围的行人，这些没有五官的人，尽管他们笑着叫着，每个人的情绪似乎都不同，除了外表，看起来跟正常人没有差别，但范谨茹还是从他们身上感到了一种……假人一样的违和。

就像有某种神秘的造物主随意操控着他们，跟批量操控某些游戏角色一样，只要按下暂停键，这些行走的无脸人就会在同一时刻一齐停止动作，唔……或许也可以批量删除。

前进的道路突然拥挤起来。

“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