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芳芳而已,她没有什么可怕的。
给芳芳十万个胆子,也不敢供出她来。
只是自己要担着一个治下不严的罪名了。
这也没什么,芳芳死得其所,被皇上处置还是被自己处置,都是一样的。
屋子里的血腥味和热浪熏得她脸红耳热的,还隐隐有些恶心。
婉妃冷哼一声,展袖起身,从大屏风旁边绕了出去。
杜蘅芜既然喜欢看,就在这里看着吧。
她这一时没有办法做成的事情,往后总还有机会,毕竟林更衣生产后还是要住在明华宫的。
…………
墙角的西洋钟啪嗒啪嗒的响了十二下,而后是一阵悦耳的乐声。
午时了。
方景颐在大殿里等得都有些生闷了。
中间被压进来一个芳芳,宫女们说她惹得林更衣动了胎气。
皇上问也没问,直接压进了诏狱,着锦衣卫问审。
其余的时间就再也没有波澜。
这西洋钟的乐声刚刚响完,就听见一阵重重的脚步声。
一个宫女小跑着出现在大殿门口,连声报喜:“恭喜皇上,林更衣生下了一位小皇子,母子平安!”
一时间,殿内静默的气氛重新活了起来,赏赐声、道喜声、酸溜溜的恭维声和笑声,都恰到好处的填满了这堂阔宇深的宫室。
皇上亲自承认这是大陈的四皇子,赐名陈行宁,愿他一生平宁,不要再有今日波折。
林更衣一跃成为正三品的嫔位,赐封号“丽”,休养好身体后可自行搬迁春明宫。
一时风头无双。
看的不少妃嫔们眼热,在这宫里,若是有个血脉相连的孩子,真是直上云天的命运。
也有些人在春风缭绕里,竟然有了一瞬的恍惚。
这满殿的人都跟着喜乐,皇上的喜悦尤甚,可这份恩宠,到底是给了林更衣还是给了这个刚出生的孩子?
林更衣的存在,本是那么的平凡,难道只有生了一个孩子才高贵起来么?
既然林更衣母子平安,生产已过,众人也没有了继续待在这里的借口。
时间已过午时,也要传午膳了。
皇帝看了四皇子一眼,便乘着御撵,马上回了雍和宫。
殿内春风阴凉,已经有了几分潮气,看着天色要落雨了。
方景颐带着一行人匆匆回了熙华宫。
吃过午膳,又哄着三皇子午睡了一会子,宫殿外面已经传来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春雨绵绵,乱洒楼台,轻拂珠箔,洗净了丛竹,又红艳了石榴。
不一会儿,庭院里已经满地水光。
疏烟淡日,室内寂然,昏暗的下午在昏昏一睡中已经过去了。
方景颐散着发髻斜倚在引枕上,还在想白日林更衣的事情。
白日里出手打乱了婉妃的计划,从难产里抢下林更衣一条命来,已是十分难为。
如今,林更衣依然身处明华宫,旁人等闲不可见,不知婉妃还有什么手段等着她呢?
睫毛翕动,她合眼将目中的不忍掩去。
现在,已经是鞭长莫及、爱莫能助了。
灯火次第燃起,外间的天已经雾沌沌的了,因着地上积了太多雨水,灯火照影上去,一时又闪烁如星辰,反比平时要明亮几分。
冒绿的身影从西洋玻璃外的光亮里一闪而过。
片刻,她轻手轻脚的进来了,见方景颐醒着,便袖着手道:“娘娘,天刚擦黑就来了一个李嬷嬷,说有事儿想跟娘娘说呢。”
“哪个李嬷嬷?”方景颐来了兴致。
冒绿连忙解释道:“就是前些天三皇子看白鹭遇到的那个老嬷嬷,说得来娘娘的赏赐,要给娘娘请安并讲些积年的有趣故事听呢,怪可怜的。”
“罢了,左右本宫无事可做,把人请进来吧,去东暖阁等着。”
方景颐舒展了一下身子,就势从床榻上起了身。
知夏捧着盆请她净面,又飞速的挽了一个家常发髻,插上一两个素色绢花,妆容素雅,既不过分简约,又不过分隆重。
两个沿着寝宫的抄手游廊走去东暖阁。
说是暖阁,实在只在冬日才烧了地龙,其余季节就是个日常起居的地方。
婉妃喜欢把这里做成私密的日常住所,方景颐更喜欢在这里接待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