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蘅芜浑然不在意。
婉妃想干什么,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她才不怕。
因此,她径自走到床边,搬了一个绣墩坐下,把后脑勺留给婉妃,
“嫔妾是奉了皇上的命令过来探望林更衣的,婉妃娘娘这么激动,倒是吓着嫔妾了。”
说话归说话,她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林更衣和接生嬷嬷,连个眼神都没抛给婉妃。
女子生产,不亚于过鬼门关,稍有闪失就是一条人命。
她既然想要留着林更衣一条命,就得提着心神关注着。
毕竟,生产一道上,她还是不甚熟悉的。
生二皇子的时候,她半昏半醒的就生出来了,也没有如今林更衣这些罪受。
只见那接生嬷嬷把头埋进林更衣支起来的两腿之间,一双手隐没进蜀锦被子里,言语间十分有力又十分着急。
“孩子的头出来了,小主,再使把劲儿,给小主再含一片人参。”
婉妃对着杜蘅芜怒目而视,正要说些什么,一听见嬷嬷吩咐,便叫芳芳端着盛满参片的白瓷盘子进来。
芳芳把林更衣气得难产,她如今还要进来伺候,一看见她的脸,林更衣就生气。
她浑身都使着劲儿,一双眼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声嘶力竭的喊道:“芳芳滚开,滚开,马上滚!”
那嗓音沙哑着,却十分有穿透力。
杜蘅芜就在她床前坐着,连忙接过白瓷盘子,一把把芳芳推开,呵斥道:“大胆刁奴,还不滚开。”
名唤芳芳,婉妃的大宫女叫作芳蒙,这一看就是明华宫里的宫人,怪不得林更衣不放心。
只是不放心也就算了,一张嘴就是滚开是什么缘由。
不便细问,杜蘅芜把一盘子参片交给了身前的接生嬷嬷。
入林更衣口的救命东西,万万不能直接由自己手里递出去,将来沾了干系可不得了。
这个接生嬷嬷是皇上特意派来的,量她也不敢使坏。
倒是另一个婉妃自己准备接生嬷嬷,尖嘴猴腮,目光闪烁,跟婉妃嘀嘀咕咕的,一看就有猫腻。
芳芳青红着一张脸,转身就撩了帘子出去。
门帘本是轻纱,甩起来也不会有什么声音。
芳芳心里有气,便啪的一下把帘子上的金银挂钩给打到了门梁上,因此声音极为清脆。
杜蘅芜面色一冷,“呦,一个奴婢脾性还挺大,白凝,你去把她压到大殿里,叫皇上和诸位娘娘好生审问一番,看看林更衣怎么忽然动了胎气,是不是她这个小蹄子惹得!”
白凝麻溜的出门,找了两个同行的暄妍楼宫女,绞着芳芳的胳膊就往正殿走。
婉妃气得脑门子抽抽。
杜蘅芜是个什么东西,在她明华宫里颐指气使,真以为自己有个二皇子就了不起么,殊不知,过不了片刻,她也会有个四皇子来跟她们抗衡。
自己生的儿子和旁人生的,没有区别,不过是用来施展抱负的工具。
杜蘅芜欺人太甚了!
她把茶盏往桌子上使劲一放,气咻咻道:“林更衣生产在即,蒨充仪就急着处置她身边的大宫女,这是来探望的还是来添乱的,还不快把芳芳押回来,让她好好照顾林更衣!”
芳芳做的那些事情,不可以见得天日。
就连芳芳这个人,她都做好了弃尸荒野的打算。
如今让她出现在皇帝面前,实在不是什么好事情。
她想出去亲自把芳芳领回来,又生怕走开了让杜蘅芜在屋子里做手脚,一时间如坐针毡,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芳蒙也领了命出去,和白凝一伙在院子里争辩起来。
杜蘅芜不甘示弱,马上回击道:“林更衣一见这个宫女的面,就连声大叫让她滚开,这能是她喜欢的、依仗的贴身大宫女么,婉妃快别说笑了。都说你体恤宫人,可不能为了一个下人,反而让主子受委屈。她到底如何,到了皇上面前,自行分说去吧!”
言罢,她温恰恰的一笑,仿佛瞬间把这件事翻了过去,又盯着林更衣看。
外间的嘈杂声已经渐行渐远了。
想必白凝绑着芳芳去皇上面前闹腾了。
不管这个芳芳有没有问题,顺水推舟的帮了林更衣,又给婉妃添了一个大堵,何乐而不为呢?
瞧着婉妃这勃然大怒的样子,这个芳芳看来真不简单。
往深里继续挖掘这个芳芳的事情,就留给正殿里的皇上和好奇心也很重的嘉妃去做吧……
婉妃一双美目中没了清明,满是狠厉,阴恻恻的扎到杜蘅芜的后背上。
这一刻,她多么希望自己的目光是刀子,把杜蘅芜给狠狠扎死,叫她再也不能出来捣乱。
这么个恶心人的搅屎棍,怪不得嘉妃和妙贵嫔会跟她分道扬镳。
自己前一阵子真是瞎了眼,还想着跟她短暂的结盟。
鼻翼大张,婉妃重重的吐纳了一番,总算把这腔怒火不动声色的宣泄出去了。
她对赶回来的芳蒙使了一个眼色,叫她去大殿里听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