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贵人和林婉仪的罪过都得到了相应的惩罚。
但关于谋害二皇子、陷害嘉昭仪一事,雍和宫的宫人们没有从蒋、林二人的随从中查出一点线索来。
不论询问哪一个宫女太监,纷纷都是一脸疑惑。
一个两个说不知道还有可能是假装,但所有人都异口同声、一概不知,那就很可能是真的不知虚实了。
这二人的清白无法证明,但这个罪过也无法证明。
只有季庶人一个人信誓旦旦的举证,实在是不可信。
她这个人今晚嘴里吐出来的话语,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叫人再也分不清楚。
听起来都是有理有据的,细细追究下来,却是一派胡言,由着她的心意说。因此只有她一个人摇旗呐喊,没有什么可信度。
那个小宫女橙香亲眼看到了蒋贵人的下场,竟然吓得已经晕了过去,什么都问不出来。
这桩案件又僵住了。
众人熬了大半夜,都已经心神俱疲,再也没有精力审问下去了。
皇帝索性将这二人关押到慎刑司,准备来日再审,自己先行回了雍和宫休息。
于是趁着雨势渐小,众人也一一穿着蓑衣、撑着竹伞而去。
方景颐起身动作慢,等着众人鱼贯而出,她才扶着眉头走出殿门来。
婉妃先一步披上了玉蓑衣,踏上了棠木屐,正在廊檐下系着带子,见她踏出门槛来,便停了手上的动作,意味不明道:“嘉昭仪好算计,也好运道,让季庶人的阴谋无所遁形。”
方景颐回身披上一件道袍式的油绢褂子,提着一盏玻璃小油灯,正欲走进秋雨之中,闻声不由得玩味一笑,“身正不怕影子斜,正所谓‘人恶人怕天不怕,人善人欺天不欺’,老天爷看得明白呢。晚来风急雨密,婉妃娘娘保重!”
婉妃冷了神色,斗笠之下一张脸冻得如同冰块,一丝笑容都溢不出来。
等方景颐一行人的身影彻底没入黑暗之中,周遭唯有秋雨滴落之声,寂寥无人,余声清越。
她才嗤了一声,挤出一句轻飘飘的话来,“老天爷的眼也不是时刻都睁着的!”
宫女芳蒙提着一盏玻璃宫灯走在前面的甬道上,只有一团浅浅的灯光可以照清前路。
婉妃抬头望天,黑云如同墨羽,深深浅浅、浓重不一,把明月星辰全都遮住不见,只有雨丝渐次从云中坠落,扎到人面上,如同一捧银针,有生疼之感。
“今夜老天爷没把眼睁开呀,怎叫她又逃了过去?”
婉妃对着乌云细雨叹息,“逃”之一字,是猎人对跑了的猎物之形容。
可如今方景颐羽翼渐丰,早已不是一个稚嫩生绒的幼兽,等她再长起来,恐怕自己这个“猎人”就要变成“猎物”了,到得那时,“逃”之一字就会成为自己的命运。
芳蒙在前面“哎呀”了一声,踩到了一个泥坑,“娘娘,您往边上走,这甬道上青石板破了一块,有好些积水呢!”
婉妃面不改色,抬起沉重的棠木屐,跨过那处泥泞的水坑。
“无妨,跨过去就行了,躲避是没用的。”
她泠泠的声线,被雨声一砸、被秋风吹碎,落了一地的秋雨。
…………
黑夜里的玉液池,只有远处的几竿宫灯兀自晾着,被水和雨一晕,远远瞧着像是几枚蛋黄,照亮的不过是脚下的一寸地。
冒绿打着大的琉璃盏子六角灯走在前面,知夏在方景颐身后撑开了一把黄绢桐油伞,亦步亦趋的跟着上了拱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