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念谙佩戴这些首饰时日不算长,现在还可以用药膳补救。至于那女儿痨,因症状浅显,只有咳疾显露,还远不到吐血之重,只要弃了那病牛之乳,傅太医也可以尽力帮忙调养。
这两个阴毒之物,一旦被拔除了,傅太医就有七分把握可以治好姚念谙的身体。
方景颐看到信上这一句话,不觉松了一口气,将信纸展平压在枕头下面。
她自己又恢复了趴着的姿势,但心神的宁静却回不去了。
眼下那心里翻起了钱塘江大潮一样的波涛,白浪滔天,拍打着一层层的峻石青栏杆,叫她不得宁静。
淑妃的狠辣歹毒她早已知晓,虽然惊吓、害怕了几分,但并没有很出乎意料。
淑妃的不饶人是早就放在明面上的,
杜蘅芜居然也有这样阴狠毒辣的心思,这是她和姚念谙万万没有想到的。
曾几何时,她、姚念谙和杜蘅芜义结金兰,情比金坚,三人在暄妍楼里发下誓言,要互相扶持着在深宫里走下去。
那些音容笑貌、话语铿锵,还深深的留在她的脑海里。
纵使杜蘅芜纵火案之后心神大变、厌恶了她们,甚至诅咒谩骂她们去死,她方景颐自问也从未生起过害人之心。
光阴流转,想必杜蘅芜会慢慢好转,等她冷静下来了再去慢慢帮扶她。
杜蘅芜本是良善之人,不会不懂这些道理。
却没想到早就姐妹情深之时,杜蘅芜就已经背地里下手要绝了她们的子嗣,她本就不是良善之人,是披着狼皮的羊。
何其讽刺的姐妹之情,又何其可怕的“杜姐姐”!
只须笑意盈盈的一张脸,就能轻易得了她方景颐的十分信任去。
现在又将这信任狠狠抛掷在脚下,不停的来回的碾压,将它零落成泥碾作尘,非但变得一文不名,而且沾染了恶臭污浊之气,再也见不得天日了。
假的,竟全都是假的。
杜蘅芜的笑是假的,信任是假的,帮扶是假的……她整个就是个穿着盛装华服的纸糊假人,一口气吹过去就倒了,露出鬼气森森的样子来。
今日傅太医误打误撞做了个降妖除魔的圣僧,将那些牛鬼蛇神一网打尽。
一个个的都现出原形来了。
杜蘅芜背后捅的这一刀子,伤她和姚思晏最疼,疼得深入脑海,一辈子恐怕都忘不了。
方景颐心中眼中一片冰冷,她眼眶发红,攥紧了手中的并蒂莲蜀锦背面,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宫中的信任是多么宝贵,又多么的不值钱啊。
她将要把自己的一颗心牢牢守住,再也不轻易与人了。
既然杜蘅芜送给姚念谙的那些首饰有问题,那送给自己的一定也有猫腻,再过三天又是傅太医上门问诊的日子了,到时候也叫他好好探查一番,看看旖霞阁里都藏了什么污纳了什么垢。
窗外天色铅灰一片,浑圆的雨滴从檐角滴落,好似有人拨动琴弦,弹的是一首幽幽不尽的哀曲。
涓涓滴雨到天明,方景颐睁着眉眼,一夜都没有合眼。
三日后雨收云散,笼罩了一旬的阴云终于消弭而去,日光碎金般的洒了一地,天气晴好,让人心也干净爽利。
傅太医挎着小药箱,在旖霞阁门口跟金吾卫验过了腰牌,这才进得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