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他表露了心意。
那一瞬间的悸动她现在还记得,比西苑赛龙舟的鼓声还要震撼,还要密集,血液上涌,她都怀疑自己会不会晕过去。
但他风轻云淡的一张脸上剑眉一皱,眼神是冬夜寒星一样的冷,说出来的话像一把剔骨刀,准确的扎到了她的心里。
他看也没看,就拒绝了她,说的是“姑娘请自重”。
明明是平平无奇的语调,她却觉得是疾言厉色的羞辱。
她砰砰跳动的心好像一瞬间就不动了,耳边能听到血液汩汩流动的声音,她一下子面色发白,脚底踉跄着跌了一下。
他怎么……怎么能拒绝她呢?
从小到大她事事顺心,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小到一颗夜明珠,大到家中祖父母父母的宠爱,她只要一张嘴,总有人殷勤的捧了上来。
她以为事事都该这样,她只要想要的都能得到。
但方含光不一样。
她是抱着小心翼翼的孺慕心态去看待他的,他是她想要的一众事物里最特殊的。
她不是趾高气昂的要他,她是低声下气的要他。
可是他竟然拒绝了自己。
她在春水盈盈里哭成了泪人儿,趴在床上哭,半个枕头都被洇湿了,一个月几乎不吃不喝,吓坏了家中长辈。
大家都以为她中邪了,被什么孤魂野鬼勾走了魂。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中邪了,但不是孤魂野鬼作的孽,是那玉人一般的方含光勾走了她的三魂七魄。
她把自己的心像一盆水一样泼了出去,覆水难收,她要不回来了。
她一如既往的爱慕着他,也恼羞成怒的忌恨着他。
她要想着法子的报复他,叫他眼里心里全都得记挂着自己。
既然得不到爱,得到一点恨也好。
但承平七年一道大选的圣旨将她送进了宫,葬送了她最后一丝希望。
没来得及最后看他一眼,没来得及最后骂他一句。
她跟他之间,再也没有可能产生交集了。
唯一的交集,只有他的妹妹方景颐。
这是她在宫里寻到的唯一发泄口。
她憋了两年的复杂心思,好似找到了沟渠的一蓬秋水,汹涌澎湃的涌了出去。
她要报复他,让他整日悬着心思,让他满心里都得是自己!
她怂恿着季嫔去打了方景颐,怂恿着宫女知春去给方景颐添堵……这些事情做完之后,她心里空落落的,一点都没有大仇得报的开怀。
她依旧不开心。
一年以来,她多少个黑夜里翻来覆去的想他,想他清俊如画的眉眼,想他温润如玉的浅笑……可是时日是多么的无情,闲云流荡之间,她都快忘了他的眉眼形容了……
这让她惊恐心慌了。
她宁愿被他羞辱被他看轻,也不想被岁月割裂了他的面容身影。
这是她仅剩的一点念想了。
现在她没了爱也没了恨,只愿守着脑子里他的那一点音容笑貌,在寂寂深宫里捱日子下去。
倘若老天垂怜,叫她能再见他一次,那她甚至死而无憾。从此再也无须为难他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