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蘅芜的意识这时才回到现实中来,哪里是什么冰面旋转了,是她自己脚下打滑要跌倒了,她顿时惊呼一声,死死扣住身边宫女的胳膊。
那宫女也跟着惊呼起来,身子软绵绵好像被抽取了骨头,任由杜蘅芜沉重的躯体往下坠落。
杜蘅芜的心也被身子坠得飞速下沉,她终于感受到了冬日寒风的威力,那些绮丽的幻想迅速被冷风吹破,一个一个的变成冰雪,冻得眼眉嘴唇都苍白如纸,整个人儿恨不得变成纸片人,她绝望的晕了过去。
………
杜蘅芜这一昏睡,是天昏地暗般的长久,她隐约听得嘈杂人声、金属相击声、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来来去去,好似悄然上演了一场锣鼓喧鸣的大戏,独她自己神游物外,不可触摸。
她在无涯的黑暗里昏沉着,眼皮睁不开,身子却依旧使着力气,想把那小生命送到这个世界上。
等她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身子散了架,空洞洞的虚弱,这身子仿佛都不是她自己的了。
然而身边躺了一个温热的襁褓,正发出一些微弱的嘤咛。
杜蘅芜费力的扯着嘴角笑了,她知道这是什么,这是一辈子的依靠,这小小的婴儿竟比一个伟岸的皇帝都让她感到心安——这是她的儿子,二皇子行安。
皇帝大喜之下,已经晋升杜蘅芜为正三品贵嫔。
从嫔到贵嫔,寻常嫔妃要用三五年乃至一辈子,她却只用了短短的一天,就是这个婴儿诞生的一天。
然而这个小小的婴儿,大陈的健健康康的二皇子陈行安,他的伟力又不止如此,他该是一座宝山,值得这普天下的尊荣。
二皇子若是值得普天下的尊荣,他的母亲也该值得。
杜蘅芜清醒的像刚入宫的那一天,蟹壳青的天底下,有一座雄丽威严的皇宫,正等着她缓步进入,她第一眼就知道,这九重宫阙的汉白玉阶梯在等着自己踏上去。
她现在欣慰的看着这小小的孩子吐泡泡,只觉得汉白玉阶梯近在眼前,或许三五年,或许十年,也或许哪一天就不知不觉的走上去了。
湘真县主坐在对面的紫檀木玫瑰椅上,看着总是出神的女儿,轻叱了一声:“蘅芜,蘅芜,把二皇子交给乳母吧。”
她是蒨贵姬的母亲,平国公韩修的庶出姑姑——湘真县主。
因为女儿诞下了大陈的第二个皇子,皇帝大为喜悦,除了大加封赏,还将湘真县主召进宫来陪伴女儿。
一听到旨意,湘真县主便疾如风雨的来了。
杜蘅芜回过神来,唤来乳母将二皇子抱下去照料,她斜倚着鹅黄色多子多福靠枕,将身子往上拖了拖,平视着自己的母亲,憧憬道:
“母亲,行安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民间常说“七活八不活”,七个月的胎儿可活得,八个月的胎儿往往夭折,她的孩儿行安是在八个月份生产的,还有摔了一跤这样的大惊吓,却长得结实可爱,太医院的正副院判和大小御医们都仔细检查过了,异口同声的跟皇帝禀报说,二皇子通体无恙,健健康康。
真要计较起来,大陈只有一个皇子,那就是健康的二皇子行安,大皇子行章生来就有不足之症,天生就不会有被立储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