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2 / 2)

吴陆争霸 龙鹰凌 4238 字 2021-08-02

奔潮、望海营寨之中,顿时纷乱四起,在将校竭力的喝斥之下,初时不知往何处奔走的散兵游勇这才逐渐齐整,摆出防御姿态。

伏氏二营与昂州军兵士将高地团团围住,数万人马精甲耀眼,旗帜昂扬,举戟呐喊,声震九天!只见阵营之中一彪人马卷旗突出,为首三人披甲执锐,正是伏氏卫尉领氾水将军玉况、骁骑将军卓羽和大将军司马段授!

卓羽乘独辕轻车,一手执缰,一手倒提丈许长矛,威风凛凛。往高处朗声喝道:“丁吉、焦百听着!大将军吕澍已领受王命,全统四营,今大王虎符与将军节印同在此,请二位将军受令!”

天关营校尉跪接节、符,策马驰上山来。

奔潮、望海营众闻言,顿时议论纷纷。焦百望了望丁吉,只得挥挥手,吩咐将辕门开启。节、符送到二将面前,焦白面色苍白,丁吉满脸冷汗,吁吁狂喘,两人眼中,都有种说不出的绝望之色。

卓羽哈哈大笑,高声道:“大将军早已洞悉尔等图谋,鄚妍贼子,刻日就得枭首!尔等若马上改弦易辙,弃暗投明,还可得保性命!若仍从奸恶、屡教不改,那灭族杀身之日,就在眼前!”

段授亦叫道:“投降免死!否则大军发动,尔等灰飞烟灭!”

丁吉嗫嚅着讲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地擦汗。焦百颤声道:“丁大人,吕贼取得虎符,想必早已将大王控制在手中了!我等跟随鄚妍,哪知是这样的下场啊!”

丁吉勉强喘了口气,指戳着急促地道:“问,问问玉况,他说了算!”

焦百点了点头,登上望台。高地之下,旌旗遮日,人马无数,那情景顿时令他头晕目眩,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提高声音叫道:“玉大人!奔潮太守焦百有礼!”

玉况拈须颔首,并不答言。

焦百无奈,继续道:“还望玉大人谅解!焦某与丁大人亦是受了那奸贼的盅惑,假传王诏,命我等前来。如今见到王符、节印,才知其然!还望玉大人能在大将军面前为某等开脱一二,则不胜感沛!”

段、卓等相视微笑。玉况冷哼一声,道:“焦百!王符令信在此,由不得汝等滥言!大将军已有命令,及时悔悟尚不算晚!若假托鄚贼伪诏之事辩白,不是显得太可笑了吗?汝等所来奎西,难道也是奉了诏命的吗?”

焦百差点瘫倒在望台之上,被甲士搀扶着慢慢走下。丁吉竭力稳定肥胖的躯体,哽咽着道:“如今走投无路,不如向吕大将军请罪,还好保全性命!”

焦百脸色煞白,呆滞地点点头。寨中,那天关营校尉提缰跃马,高声道:“请二位将军随我下山!”

营门重新开启,方才布置的三千弓箭手也随着主将的乞降,垂头丧气地各自收拾起来。玉况安坐马上,冷冷地看着焦百、丁吉二人连滚带爬地来到面前,叩首如捣蒜一般,连声称罪。

眉头一皱,厉声道:“汝等甘为鄚贼走狗,进犯奎西大将军部曲,又不顾自郡戍守、率兵入京,按理当斩!今大将军宽仁宏义,尔等自缚请罪去吧!”

命将之羁押起来。高声道:“奔潮营、望海营将士们!焦百、丁吉谋逆造乱,罪有应得,却与尔等无干!今大将军明睿天下、智察万里,平定朝廷丑佞,只在顷刻尔!如今我命太仆冯勤代领奔潮营,城门校尉孙镇代领望海营,其余将士各按其职,不得有误!”

二营兵士耳耳相告,各自欢喜,不多时便多传来欢呼之声。冯勤、孙镇抖擞精神,跃马驰其营中,接管将命,原本一场两派之间的生死大战,竟在玉况等以虎符节印与心理战术的攻势之下,消弥于无形。

卓羽、段授望着玉况冷削从容的侧面,心中之敬佩又更增几分。

奎城大将军府。

是日夜。

玉况请交还将军节、印,吕澍免冠相迎。

吕澍笑拜道:“玉大人劳苦功高,今又出奇策,不损兵卒,便攻克望海、奔潮二营,果然是韬略如海啊。”

玉况揖道:“此皆将军神威,大王虎符之力也!”

吕澍抓住他的手,笑道:“若无玉大人如此宿将重臣,怕焦百、丁吉等辈也不会那么轻易归服吧?”

玉况连称不敢,道:“还有一事。适才向二营施威,玉某未经将军允准,已先行许诺保下丁、焦性命。”

吕澍哈哈大笑道:“大人何罪之有?放此二人,如赶鸭出笼,无伤大雅,反倒是玉大人临机施变,做得很好!”

玉况见吕澍正在兴头上,趁机谏言道:“如今四营皆在我手,将军除奸涤恶,指日可待。下官还有一事,要乞求将军恩准!”

吕澍颔首道:“玉大人请讲。”

玉况道:“下官初起之时,蒙徐栈照拂,恩累经年,能得今日之位,亦多赖此,如今他随鄚贼为逆,虽该尽诛,但还请将军念在玉某平日些许微劳的份上,放他一条生路罢!”

吕澍脸色倏变,立住脚步不前。

玉况见状,忙跪伏在地,叩首急道:“将军仁厚宽怀,朝野素闻。何况徐栈三世老臣,忝荣虚名,若斩之必伤人望,不如开恩暂释。玉某诚心以求,望将军恕罪!”

吕澍叹了口气,缓缓道:“玉况啊,我吕澍当真是不如徐栈么?为什么你两次三番,为他请免,却不能顾及我的感受呢?”

玉况闻言,涕泪横流,连连叩首,“下官该死!下官该死!将军对玉况信任有加,恩重如山,此生若某不能答,来世亦当结草衔环,以报圣明!”

吕澍长叹良久,这才搀扶起他,“大人不必如此,吕澍无能,却有大人这样贤才辅佐,何其幸也!所请之事,便请酌情去办吧!”

玉况闻言,更加感动,泣道:“将军何厚也,玉况拜服!”

奎城内宫德阳前殿。

翌日。

宫门四边,号角齐鸣,鼓声震动。忽正南殿门开启,百官着朝服依次行入,步伐整齐。大殿四处,金甲武士执兽旗立队,彩带鲜织,随风而舞,光耀夺目。

朝会在肃穆的气氛中开始了。

百官进贺,依次在殿中排开席位。左边是各级将军、校尉;而右边,则以太常李获、廷尉鄚妍为首,公孙述、齐堃等赫然在目。

御史王贞喝道:“大王命五郡贡献——”

伏氏举国分三州,即文州、平州、昂州。文州治所亦名文州,平州治所下杭。文州下分三郡,即奎郡、马邑郡、雁西郡;平州下分二郡,望海郡与奔潮郡;昂州尚未分郡。朝会中除昂州外,另五郡献上贡物则是例行规矩。

廷尉鄚妍向左首微侧,轻声道:“丁吉和焦百二人怎么没有来?”

齐堃道:“下官不知,该是在奎西正与昂州军作战,故而缺席罢。”

鄚妍眼中凶光一闪,咬牙道:“吕澍这狗贼!”

望海、奔潮二郡别驾献上贡物,拜谢退下,见他们的上司未至,王贞的眼中,不由得露出一丝讥嘲的笑容。

伏王单珲以稚嫩的声音道:“孤继位以来,承各位爱卿相扶鼎力,终有小成。彼年又风调雨顺,故兆民丰足,朝野安定……”

光禄勋余靖缓缓颔首,似对自己所教十分满意,喜色洋溢。他哪里会关心眼下伏氏国内外交困的惨淡局面?连附庸雨国也敢进犯昂州,早已没人再将这个南麓大邦放在眼里。

群臣听毕,无不躬称万岁。鄚妍下阶奏事道:“启禀大王,原左丞相近鹿侯徐栈,因事贬黜在先王陵茔前静思,现已期满。徐相深孚人望,百姓称道,应早复职位,以安众心。徐太后亦念父心切,同上表章,还请大王圣裁!”

单珲早知其事,喜道:“王舅早该赦免,都是那吕……来人,宣王舅上殿!”

尚书令单贺起身道:“大王,臣有一言容禀。”

单珲不悦地瞪了他一眼,恨恨地道:“讲!”

单贺神色悠闲地环视着脸上俱有惊悸之色的大小官员,微笑道:“徐栈为党魁恶首,向与单因并称,所在奸秽,并行不悖,不为废杀已属万幸。况且,两党争乱,律法空置,百官兢兢,无人再愿看到有人秉权为乱之象!如今,大王却把徐栈从黜废之中加恩开释,未免太过!此事还望三思!”

单珲转向余靖,口中道:“这……”

余靖见百官议论纷纷,不禁大怒,指着单贺道:“竖子安敢有辱君上!徐栈乃太后之父,身份高贵,岂容汝等加秽!且大王与之有亲眷之恩,叔侄之情,汝又怎可造言非常,鼓惑人心?”

单贺冷笑道:“依余大人之见,便该当将那徐栈放出来,重任为相,继续前朝之事喽?”

余靖一时语塞。单贺毫不客气地继续道:“徐栈为相,政治潦倒,而致民生困苦,他又一力截挪公田官储,移为私用,在位十载,有宅邸百余座,奴仆数万人,试想这样的人,又能让我如何加秽?”

余靖连连冷哼,却是无法辩驳。鄚妍见势头不对,出班道:“臣闻吕澍行为不端,劣迹彰于朝野。而单贺与之勾通,数有不轨,臣等早想劾他!如今吕澍畏罪称疾,私设部曲于奎西,又交通内外,图谋叛反,大王应尽早除之。”

单珲大怒,道:“单贺,可有此事?”

单贺拜道:“大王岂不闻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鄚妍损坏邦纪,祸乱百姓,他才是真欲谋反!吕将军神勇忠义,却平白遭此诬陷,怪不得会称病不朝。还望大王明鉴!”

司农校尉刘禹道:“鄚妍图谋造反,早有蛛丝马迹,其假借王诏,密令望海、奔潮二营屯文州,牵制大将军,又多招猛士谋刺大王,如今反诬在吕将军身上,着实可笑!”

虎贲中郎将蒋毅朗声道:“正是!大王耳目闭塞,才会偏听偏信,使鄚妍这等小人混迹于朝,吕大将军有大功于伏氏,不见加赏,反要加害,这必会寒了忠臣之心啊!”

殿中顿有多人应声称是,鄚妍大为惊心,狠声道:“你们……你们都反了!大王,该当将这些叛臣贼子统统斩首不可!”

单珲还未答话,猛听殿外有人高声道:“该斩首的,怕只是你自己吧!”

百官闻言震动,皆往殿门望去。只见一人戍装隆重,腰佩宝剑,缓缓跨入中门,殿中甲士俱执戟不敢稍动,敬畏之情,溢于言表。此人,正是伏氏大将军、骑月侯吕澍!

他的身后,紧随五人:卫尉曹侯玉况、骁骑将军汕乡侯卓羽、大将军司马段授、太仆领奔潮将军冯勤、城门校尉领望海将军孙镇。昂州甲兵,随之四散分屯殿下,顿时取代了原内宫卫士军的地位。

众人参见大王。吕澍沉声道:“大王年岁尚小,故而受人蒙蔽,不知忠奸好恶。鄚妍狡儿顽徒,其所结交,俱为故单因党羽。李获、公孙述、齐堃、孟介等人,纠集群丑,无视法纪,淫乱宫闱,横行乡野,个个都够得上抄家灭族!大王不咎其责,反来问我吕澍,岂不怪哉?”

单珲早已吓得说不出话来。

鄚妍见陷入吕澍圈套,强自镇静道:“吕澍!你带兵入朝,目无圣上,难道这不是死罪吗?”

吕澍呵呵笑道:“除恶务净,铲奸必清!死到临头,还这般嘴硬!”疾向单珲躬身一礼,“大王请下旨诛杀此人,原鄚妍朋党,尽皆抄没。臣已命四营兵甲驻防城中,以策大王万全!”

余靖怒道:“吕澍!你要造反——”

玉况冷哼一声,昂州甲士顿时四下围上,将他按倒在地,脖上并架多剑。不多时,鄚妍等惊呼四起,亦在被擒之列,殿中百官悸殚、兢兢战战,鸦雀无声。

吕澍冷冷道:“余靖,汝以邪妄之说迷惑王上,已犯大罪,待死之人,还敢在此唁唁狂吠!拿下了!”

昂州甲士七手八脚地将之拖出殿外,其暴喝长嘶之声犹然在耳。

单珲牙关颤抖,不由自主地蜷缩在王位的一侧,御史王贞见状,拖长了声音叫道:“大王准奏——”

吴历三百五十八年春正月,伏氏大将军吕澍先诛王师余靖,后族灭鄚妍、公孙述、李获、齐堃四人,连坐其党徒共三十余。当月抄毕鄚妍等百余座豪奢宅院,共搜缴财物折钱二十四亿两千七百多万,超出当年伏氏全国赋税总和,乃皆纳入府库,诏免了全国半年租赋。流徙阴谋勾结、妄图篡权的徐栈,并以庇短护私,杵违先王之罪废杀徐太后,确立了在朝中不可动摇的地位。凡见识吕澍在这场宫廷争斗中的表现者,多死心蹋地,无敢再生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