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的宫女快过来了,我必须要先走一步,”项光温声回答,狠下心不去看她,“近期如若没有要紧事,都不要过来找我了。”
“记得你身边都是昭阳殿的眼线,要格外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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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日子里,子璇都再也没有见过项光一面。
反倒是张廷臣子璇见了好几回,甚至在张廷臣的帮忙下,她和子璋也暗中传递了几次消息,但始终没有再见到项光一次。
子璇觉得有的时候自己挺不讲理的,难道就因为他是太子,因为他们彼此都有朦胧的好感,他就应该在任何时候都要来帮助她吗?她让他不仅要帮她的家人,还要去管江平的家人,他是痛恨贪腐,也确实怜悯万民,可即便他是太子,也不能忤逆父皇的旨意,不能与自己的兄弟公然为敌。
对于江平,子璇是内疚的,因为她答应了一件自己做不到的事,而对项光,子璇不确定之前自己对他的误解,和她刚刚提出过分的请求,是不是让项光对她生气了。
江平倒是没有因此而失望,当年江槐跟从徐启诚出生入死,为他效力半生,江平觉得自己今日能在宫中遇见子璇已经是莫大的幸事。江平虽然不懂子璇和项光之间的感情纠葛,但子璇的处境不容易她能够理解。也不去强求什么,每日洒扫当差,没人的时候找个清静的地方跟子璇闲坐片刻,聊一聊以前江家和徐家的旧事,倒也十分自在。
子璇不知江平心中所想,见她满怀期待,每日反过来宽慰自己,心情更加低落。
沈瑶光每日往返昭阳殿请安,闲时看书做针线,时不时的和皇后身边的宫人说几句家常,一副贵族小姐的模样,依旧不与子璇多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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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过了数十日,子璇去昭阳殿请安时,听说了最近发生的一件大事。
因为战事,不少南地来的流民进京了。
“流民从南地北上入京,数以万计的人涌入京城,这些人该如何安置,六部的人甚是烦忧。“苏宸妃端坐在皇后下首,似是忧心忡忡,“陛下已经下旨关闭城门,将后面来的流民在京郊安置,同时分出一部分送往周围的省份,否则这么多人非得把京城挤烂了。“
“户部的人为了安置这些人,忙成了一只陀螺。”
“南地战乱,流民入京也是不得已之举,本宫也下令后宫节省些用度,用来救济灾民,另外在抄写佛经百部,祈祷上天保佑大军早日凯旋。”皇后看了宸妃一眼,“宸妃的字是后宫里写的最好的,有空也帮着抄录几部,算是一份心意。”
“娘娘仁慈,臣妾自当尽心。“宸妃一笑应下。
“听说南地来的不只是流民,前几日京兆尹府从流民里抓出了几个逃奴。”一个低等的嫔御小声说道,话音刚落就引得殿内议论纷纷。
“是,这传言我也听说了。“
“逃奴可是要判死罪的呀?这些人还真是不要命了,他们大概是以为混在流民之中就没人能发现,却不想还是被抓了。“
子璇侍立在皇后身侧,听闻这些话,眉头挑了挑。逃奴?流民?
这么巧?
前朝的事,不是我等应该操心的。“皇后任由她们议论了一会儿,出言制止道,“你们身为陛下的妃妾,自当安分守己,若是担心滇南,每日还是多去佛前祈愿吧。“
一众妃嫔不再多说,纷纷行礼,称赞皇后仁慈圣明。
沈瑶光站在一旁,侧头看了子璇一眼。
好巧不巧,当天子璇回去的路上便碰到了项光。
“殿下。”子璇屈膝,“多谢您了。”
“徐姑娘为何要称谢?“项光微微抬手示意她不必多礼,侧头看着她。
“江平的事,南地流民和逃奴的事,“子璇重复了一遍,“多谢您了。“
项光负起手看着她,淡淡一笑并不曾帮着江平做过什么,流民归户部安置,逃奴关在京兆尹府,都跟我不相干,徐姑娘何出此言“
子璇不由低头苦笑:“您当真认为,我觉得那几个人真的是南地来的逃奴吗?”
项光侧过头看她:“徐姑娘以为呢?”
子璇心中郁闷不已,项光这是真把她当成孩子了。
她虽不如霍敏那般,有敏锐的政治触觉,也不如子璋和张廷臣两人身居庙堂,对世事有独到见地,若是她还生活在林家,不明白当中的古怪,倒也情有可原,但如今自己几经变故,又身处内宫,这一年之中的成长与改变,足足抵得过十年的光景,所以,今日的子璇如果还看不明白其中的端倪,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逃奴趁着战乱从南地脱身后,最要紧的自然是找到一个不会被官府追查,户籍管制又相对松懈的地方安身立命,与滇南临近的区域不少,岭南,川藏,何处不可去,为什么要眼巴巴的跑到京都来?
“殿下英明,那几个南地来的逃奴想必不是一般的杂役,我猜,他们被京兆尹府抓去后,要不了几日,就会向朝廷供述出南地官员贪腐的事实了。”
临平侯府,霍敏和霍敖也正在谈论此事。
“姐,你说巧不巧,那几个南地来的逃奴竟然帮咱们把这么大的一件事儿给揭露出来了,你说是不是神了?“霍敖兴冲冲的从外面走进来,一屁股坐在霍敏身边。
霍敏正坐在矮榻上看书,见堂弟进来,头也不抬的回答道,“难道你真的以为这次的事情是一个巧合吗?“
霍敖见状不解地问她:“难道不是吗?”
霍敏将手中的书翻过去一页,给幼弟解释说:“那几个逃奴是跟着流民一道进京的,南地战乱,流民入京图的是官府能够补给他们吃住,可逃奴都是记录在案的罪人,没有户籍在身,京中对百姓户籍的管制最为严苛,外来人口一律要报备记档,他们没有户籍,根本无处落身,既然好不容易摆脱了官差的束缚,往哪里不好去,为什么偏偏要到京里来?”
霍敖到没想到这一层,忍不住辩解道:“兴许那几个人是胆大心细的高人,大隐隐于市,他们大概是觉得,与其藏到川藏之地,不如索性逃到京里,京中人口密集,说不定能让他们更容易容身呢?”
“若真是高人,能有这样的思虑,又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暴露身份,落到官差手上?你不知道,这几个人手中还握有南地官员贪污的罪证,他们抄录了一份账册,已经交给京兆尹府了。“霍敏终于抬起头,看了霍敖一眼,欣慰的笑了笑,“霍敖,你还是太年轻,不过你能想到这一点,也很难得,有长进。“
霍敖心里多少有些失落,他挨着霍敏坐着,低声说,“姐,我知道我还小,不能帮你们什么忙,咱们家里这些日子以来,出了什么事,我是知道的,我爹被扣在西山大营里不得脱身,大哥被带进宫里回不了家,姐姐你也是每天忙进忙出的四处走动,就我一个人在家里读书,练武,帮不上你们的忙,我这心里挺不是滋味儿的。“
霍敏看着堂弟,不是不明白他的心思,只是,霍敖还年幼,不能让他牵扯其中。
怎么能说你帮不上我们的忙呢?一个年纪的人有一个年纪的责任和担当,你认真读书,每日练武,就是对我们家最大的保护。等你能够独挡一面的时候,你大哥和你父亲也就能放心了。“
霍敖的心里难免有几分失落怀念以前跟徐家子璋大哥和霍啟大哥他们每天在一起的时候,姐,他们在宫里会有事吗?“
“不会的,”霍敏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话说出来有几分底气,“有太子殿下在,应该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