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瓶消炎药打完的时候，沈逐的手机终于响了，是阿言发过来的微信。

“到此为止吧，我们。”

沈逐看着这几个字，脑子里嗡嗡作响，到此为止，这世间的感情如果真的有到此为止，那还谈什么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人。

他躺在素净的病房里，看着天花板发呆：原来我们之前的纠缠，早在十几年前就开始了，一开始是你对不起我，现在又是我对不起你。一个家庭葬送了，另一个家庭也葬送。在这场感情中，有一部分的我死了，但还有一部分活着。你呢？也许也有一部分死了，断尾求生留下了另一部分。既然从十几年前就开始纠葛，又何妨在纠葛多一辈子，反正，我们都是不幸的人，也许负负得正，也许拉扯着一起下地狱。想到这里，沈逐扯掉了点滴，披上衣服准备出院。不出意外，还没出门口就被拦着了，他嘶吼着，“让我出去！”门外的安保应该是接受了欧阳的指令，一直死死地拦着，“沈老师，医生说您要留院观察，别让我们为难。您现在身体还很虚弱，不能出去。”

“让我出去，我不想在这里拉扯。”沈逐说罢，直接推开人墙要闯出去。保安们开始动手推搡，打算把沈逐弄回病房。闻讯而来的张昭看到这种情况，进退两难，又怕拉扯中把沈逐的伤口给崩开了，只好小心翼

翼地护着沈逐。他情绪过于激动，几近癫狂，闹腾几回只好，体力不支晕倒，大家又七手八脚地把他抬回房间。

“唉，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张昭手里拿着沈逐掉在地上的手机，看到了他的微信。解铃还须系铃人。也许这是张昭这辈子做过的最大胆的事情了，他偷偷地给笑言打了个电话，请求她晚上到医院来看看沈逐，跟他好好谈谈，否则就沈逐这么三天一闹腾，五天一自残，还没熬到解约，人就先没了。

接到张昭的电话，笑言内心极度矛盾，既然已经深思熟悉说到此为止，再见面不就是徒增烦恼，但是看到张昭发过来的照片，病床上的沈逐，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手上缠着绷带，眉头还紧紧地皱着，仿佛在睡梦中也要挣扎地醒过来。笑言的心痛了一下，原来嘴上说忘了一个人，心脏还会替你记得他，看到他伤，他苦，他痛，自己的心也会跟着一阵一阵地痛，不由自主地想要走进他，安慰他，把他的痛转移到自己身上。

笑言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去医院一趟，只因为张昭的那句，“俞总，您来一趟吧，不然，我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沈逐他人就没了。他现在情绪不稳定，又拒绝进食，靠打营养液，人真的会折腾坏的。”笑言内心清楚，沈逐是个重情义的人，也是个偏执的人。

晚上，下了班的笑言直接去了医院，张

昭早已在医院门口等候，避开门外的安保把笑言带了进去。病房里很安静，吃了药的沈逐还在睡着，他本来就轮廓精致的脸现在显得更为瘦削，下巴和唇上长出了胡青。笑言忍不住伸手去触碰，感受一下昔日的恋人。那股凉凉的触感像是触电，沈逐突然间醒了，一把抓住了笑言的手腕，两人四目相对，恍然如在梦中。

“这不是梦吧？“沈逐喃喃自语。

笑言想要挣脱沈逐的手，却被扣得更紧，她用哄小朋友的语气说，“你先放开我，我扶你起来。”

听到这儿，沈逐才放手，乖乖地等着笑言扶他起来，斜靠在枕头上。笑言随手拿起床头上放着的粥，试了试温度，嗯，刚刚好，应该是张昭前一刻端进来的。

“啊，张嘴。”笑言耐心地一口一口送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