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剑与酒(1 / 2)

无主之鉴 贰两肆 1911 字 2021-07-08

人间七月,大地似烘炉。一位青年自西向东行来。

滚烫的沙子上每走一步都显得很吃力。每走一段路青年都要停下来擦擦汗,他想歇息一会儿,索性取下背在身后的剑,剑上裹了一层层布,他慢慢的解开,动作很慢,他不想浪费哪怕一丁点体力。

剑被随意的放在乱沙堆里,青年一屁股坐了上去。即使是这样,他还是被烫的龇牙。

黄土连天,路旁几颗老树都被晒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在别的地方也许到了明年开春还有机会长出新芽,但是在这里,日复一日,它们终会倒下,沦为这片大地的养料。

青年取下腰畔上的水囊。“啵”的一声拔出了上面的软塞,仰头,半晌,一道银线顺着壶嘴流出,流着流着就断了,他使劲晃了晃水囊。

青年咂了咂嘴,似乎意犹未尽。他的嘴唇已经晒到开裂,裂开的口子里渗着血,他伸出舌头舔了舔,一股血腥味。

苍穹一碧如洗,远处沙山的背脊上胡乱长着几颗胡杨树。

他把剑小心翼翼的包好,没有继续背着,他的背已经磨破了皮。

骄阳把地上的沙子晒的发白,青年拄着剑,踉踉跄跄,身后的脚印深浅不一一直延伸到天边。

他喘着粗气,汗水顺着他的额头经过眼眶从他那高挺的鼻梁上流下,他的视线已经模糊。又往前走了两步,他剧烈的咳嗽起来。他感觉胸膛有一股烈火,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起风了,远处刮来几声蝉鸣。

青年白皙的脸庞被晒的通红,他抿着嘴,鼻子高挺,他的眼睛依然明亮。透着不屈,正直。他的目光里仿佛写满了前半生所有的忧患和不幸。

他把剑系在腰畔上,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丢弃他的剑。在这莽莽黄沙里,他就像是一个苦行的剑客。

日色昏昏,黄沙乍起,吹皱了沙丘,吹来了阵阵驼铃声。

他抿着的发白的嘴唇划过一丝弧度,解下腰畔上的水囊和剑,仰头晃了晃,好半天才从水壶上滴下两滴,他尝了尝,滋味就像热汤入喉。

他又继续拄着剑,一步一步的爬上了沙丘。黄白相间的沙子在指间流淌,他的嘴巴,皮肤,衣服,裤子,靴子上全是沙子,就像是糖葫芦上裹得一层糖衣。

沙丘上一群骆驼拉着十几车的货物停在那里,车上还插着几面黑色镶着金边的商旗,被风吹的猎猎作响,商队里不时有露着半边膀子的大汉穿梭在其间忙来忙去,骆驼跪坐在黄沙里,咀嚼着草料。

两个穿着蓝色粗麻裳的大汉突然离开车队,奔向沙丘下,他们发现了那个奄奄一息的拄着剑的青年。

青年盘膝跪坐在黄沙里,沙子已经没过了他的膝盖,上半身佝偻着撑着剑,头发像干草一样遮住了脸。

其中一位虬髯大汉将身上的洗得泛白的粗麻衣裳脱下来,披在青年身上,两个人合力搀起他。青年喉头抖动,眼睛快要凸出来,干裂的发白的嘴唇轻轻蠕动了下。

“救我!”

蝉也不叫了,苍蝇似的掠起。

两大汉一路搀着青年拖行来到山脊,身后黄沙里留下两条长长的拖痕。

骆驼们依然跪坐在那里,耷拉着眼皮。身后的小贩们围城一堵人墙,人群中不时传来一阵惊呼。

“你们说,他多大年纪?”青年身边围观人群中一位面如重枣,圆脸大肚子的中年人道。此人身穿一件宽大的青色袍子,只有腰腹部位刚好合身,手缩在袖子里背在身后。

“要我说,这青年郎得有三十岁哩。”之前搀青年上来的虬髯大汉笑道。

“瞎说,瞎说,他最多年纪跟我一般大小。”人群中又一位一脸土色,嘴唇厚实的年轻人道。此人鼻根生了点麻子,眼睛不大,嘴却大的出奇。

“哈哈哈,张麻子,就算年龄跟你一般大,但你看起来比这青年老多了。”第一个说话的中年人调侃道。那被称作张麻子的本就长相丑陋,加上常年风吹日晒,眼角也生出了皱纹,看上去比同龄人要老很多。

“好你个陈胖子”那张麻子作势要打,虽然被称为陈胖子的中年男人年龄上比他大了一圈,但这几人常年在外厮混。不论辈分。

几人笑嘻嘻的打作一团。

青年醒来的时候身上盖了一层干草,怀里抱着一把缠着旧布的剑。商队里有人好奇想要拿过来看看时,发现这青年即使在昏迷的时候也紧紧攫在手里。

商队继续启程。

前后吆喝声,车辙声,驼铃声不绝于耳。

一车车载满了各处收来的奇珍,翻过一座座沙丘,运回到他们的故土。

黄昏,当黄沙被地平线上最后一点余晖染成了砖红色的时候,商队前方的斥候模样的人骑着骆驼惊呼一声,伸手一指。接着欢呼声由前往后传遍了整个车队,他们看见了前方一座城池的轮廓。

那破败城池静静伫立在这片黄沙上,不知道历经了多少个日日夜夜。

土墙部分被烧的焦黑,城头长着一颗歪脖子树。

夜里,几簇篝火在黑暗中明灭不定,三五个大汉围坐在一起,火红的火光映着他们火红的脸庞。

干粮就酒,越喝越有。

他们本是做着刀尖舔血的买卖。酒过三巡之后,便再也没什么能堵住他们的嘴了。

那陈胖子不知从哪寻摸到一块漆黑的铁皮匣子,只见他有样学样的在沙地上一拍,“砰!”的一声,在这黄沙地里,要拍响容易,要拍的像他一样响亮可就不容易了,就刚才这么一手,足以看出其人掌道上的功夫。

周围的张麻子虬髯大汉等人本来坐的有点远,一听到陈胖子故作拿捏,荒腔走板的调也不贪杯底那几口了。纷纷坐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