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姥姥想小春这丫头这段时间总是多灾多难,没准身体不好,这才叫风拍着,终于认可了钱氏的说法,皱眉道:“行了行了,待会的活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你赶紧进屋躺着吧,你舅娘说的话你可听好?捂好被子发了汗。”
李贤娘见娘都答应了,赶紧拉着女儿往屋里走,“一会多盖点被子,别出一点汗就嫌热掀开,非得将汗发透了不可,若不然再着了凉,反而更厉害,我让小夏和小秋边做绣活边盯着你。”
“呃……”宁小春觉得,自己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坑。
母女四人回了屋,宁小春说自己好多了,不用让人盯着,可李贤娘当女儿安慰自己,说什么都不同意。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床?”贤娘将宁小春拉到床边,不等她说话,已经帮她除了鞋子,半抱着放在床上,又拉过被子盖的严严实实,“发了汗就好了。”
只躺在被里一会,宁小春就觉得浑身发热,汗突突往外冒,她不禁挣扎几下,嘴里还说着好多了。
李贤娘一把按住她,警告瞪了一眼,“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热是一时的,小心病严重了,到时有你好受的。”
说完,又转过头吩咐两个女儿,“看好你们大姐,无论她说什么,都不准她掀被子。”
宁小春和宁小夏像是被托付什么重要任务,信誓旦旦点头。
宁小春无声哀嚎,她忏悔,她不该说瞎话。
她挣扎几下,又低低哀求两个妹妹让她掀开点被子,都未果,最后只得忍着闷热,挺尸般直直躺在被子里。
小夏在一边做着绣活,小秋虽然年纪小,却也拿一块小小的布头,联系最简单的平针,俩人怕打扰她休息,都极为安静,若闭上眼睛,就跟屋子里只有宁小春一人似的。
宁小春动了会,终于慢慢静下心来,好好琢磨脱粒机的事。
还记得小时候,她住姥姥家,自然见过脚踩脱粒机,甚至她还跟着用过一阵子,那脱谷机原理简单,统共是三个部分组成,一是盛谷粒的木斗,一是中间的滚轮,再有就是下部分脚踩的地方,要说稍微有些技术含量的,也就是脚踏部分,但也不是特别复杂,现在也完全做的出来。
如果她做出脱粒机,就可以拿出去卖,完全不用担心好使不好使的问题,在她看来,脚踩脱粒机比用石磙碾的还要方便。
想清楚那部件构造后,宁小春霍地从床上坐起,恨不得立刻就开始动手施行,一刻都等不了。
负责从旁边看着她的小夏和小秋见状,吓了一跳,忙扑上来将被子替她掖好,末了,嗔怪地看着她,“大姐,不要折腾了,你这身上刚出了汗,再叫风拍着怎么办?”
“我没事了,已经不疼了。”
小夏和小秋不信,仍坚持让她躺下,乖乖捂好被子。
宁小春在被子下捶了捶床,万分后悔自己临时起意想的破借口,她被妹妹们这一劝,倒是慢慢冷静下来,脱谷机的构造就在她脑海里,可她自己做不出来,即便是请人做,也不能口述吧?最好是找人打造各个部件,然后自己组装,这样的话既不用担心被人偷去了成果,又能用事实说话,那么在此之前,她得先把图画出来。
只是她用什么画?谢麒给的笔墨,姥姥可不知道。
“小夏,你说姥姥这有能写字的纸吗?”
宁小夏一脸惊诧,“姥姥这哪来写字的纸?”
宁小春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纸啊纸,真是干什么都少不了你,“草纸,你给我拿两张草纸行不行?再帮我把搁角里的木炭条拿出来,我想写点东西。”
宁小夏当她在床上躺的发闷,想写字玩,复杂看着她,村里人都道大姐识文断字,跟其他姑娘不一样,原本她不觉得什么,这一瞬间,她确切感受出对方跟自己的不同,心中五味陈杂。
她怏怏出去,没一会就将东西拿来,木炭条是大姐之前画花样攒的,至于草纸,姥姥那里有数,她不敢多拿,只拿了一张。
虽说都是纸,但草纸其实不太贵,三十文就能买上一百张,但到底也是要花钱,平时人们撇大条,也就用一张两张,有的人家还……打住打住,她拒绝想下去。
可她此刻拿着这张巴掌大的草纸,一时间愣是下不去手。
宁小夏见她握着炭条发呆,忍不住道:“大姐,炭条别蹭到被子上,回来姥姥看见又要说你,你想写什么或是画什么,等你好了再说。”
“我已经好了。”宁小春看着她,争取下地机会。
宁小夏摇了摇头,就是不信。
这草纸实在太小了,宁小春要画脱粒机的图,并非简单花样,压根不够,她只得拿着炭条在墙上比划起来,起先就想先打个草稿,打好了草稿再誊纸上,后来越画越上手,就停不下来了,她再次庆幸自己上辈子读的美院。
只是墙面不平整,这么一会,她就画断了三根炭条。
时间静静流淌,小夏和小秋从旁看着,起先她们还各自干着手里活,渐渐的,俩人被墙上的线条吸引,她们虽然不知大姐画的什么,却不妨碍她们觉得那东西逼真,就好像马上就要从墙上掉出来似的,一时间目瞪口呆,眼都不眨一下地看着。
木斗和中间的滚轮是比较好画的,主要就是脚踏连接的地方,若那块做的不好,那么滚轮转的不痛快,脱粒效果也就差了,她绞尽脑汁回想着那部分,幸好她知道原理,不外乎就是大齿轮带动小齿轮。
一阵涂涂抹抹,终于画出来了,饶是小夏和小秋不知是什么,也觉得墙上的画密密麻麻,十分震撼。
“大姐你给我画个小鸟吧!”小秋只觉好玩,三下两下爬上床,拽着宁小春的袖子撒娇,又想要抢炭条自个试试。
宁小夏惊呼一声,赶紧抱住妹妹,低头喝斥道:“小心将炭条蹭在被子上!”
宁小秋吐了吐舌头,在二姐怀里蹭了蹭。
“大姐,你画的这是什么?”宁小夏说完妹妹,就不在管她,看着墙上的画,她胸口扑通扑通快跳几下,总觉得这东西不一般。
“呃……”宁小春一时哑口,她忽然意识到,即便自己能画出脱粒机的图纸,最终让人打造出来,可她却没有个让人信服的理由,也许对于外人,她能讳莫如深,但对于家人的询问,她若不能说出个合理解释,就有古怪了。
譬如娘要问她,这些东西你从哪学来的?
她还说是以前从书上看来的?
虽然她有把握娘不会去跟宁家对质,但这回答本身就漏洞百出,你一个小丫头,能看几本书?为什么你爹看完书就没说想到找人造出来,就你想到了?又或是有人上纲上线,非让她找到那本书怎么办?
“大姐?”宁小夏狐疑喊道。
宁小春咬了咬牙,“你去将姥姥和娘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