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春恍然大悟,昨日姥姥的古怪态度也有了合理解释,她心中没有想明白一切的释然,反而有点愁的慌,你说人家谢家大嫂生个孩子多不容易,疼了一天一夜,结果孩子生下来不被祝福就罢了,还要被说成克父克母,谢家人听了得多堵心?
她原以为这种说法不过是封建迷信,别家私下里偷偷念叨几句完事了,可事实上人们对于“恶月恶日”的忌讳远超过她想象。
宁小春走在村里,听到的全是人们对谢家的端午宝宝的议论,更甚者,还信誓旦旦说谢家绝对会将这孩子溺死,就像大前年,戴家二房将她家端午出生的小孙女装进瓮中丢河里一样,结果没多久,他家孙子就在河里溺死,这正是那鬼魂怨气不散,拉人作陪,戴二家为此还特意请来老道在河边施法,超度亡魂,总之越说越惊悚。
宁小春听见这事,当真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她虽是恨戴家,可听了这种话心中还是跟扎个根刺似的,忙跑去找娘求证。
村民口中的戴家二房,正是宁二媳妇的娘家,戴二奶奶亦是宁大奶奶亲妹妹,大前年李贤娘还未被休,跟戴二家是正经姻亲,对此事也有些了解。
李贤娘听了女儿问题,沉默一会,幽幽叹了口气:“没人亲眼看见戴家将小孙女装进瓮中丢河里,只是他家小孙女出生没几天,就说是夭折了,又有人说看见夜里戴二郎往河里扔了什么东西,结果就传成了这样。”
宁小春不知这传言真假,只是听完后心中十分不落忍。
李贤娘见大女儿对谢家产子一事如此上心,沉思了一会,忽地说:“咱去谢家看看他家孩子?”
宁小春正琢磨怎么去谢家看看了,如今虽不知娘为何主动提及,却忍不住眼睛一亮,连连点头赞成。
原来之前宁小春每次从谢麒那里得到吃的,总要分给两个妹妹一些,小夏嘴巴严,一直将此事藏得严严实实,可小秋年纪小,一次无意间说漏了嘴,李贤娘当即紧张地细细问了起来,好在小夏和小秋都不知吃的是谢麒给的,还以为是谢巧给的。
李贤娘却本能地觉得吃的不是谢巧带给的小春,因为那孩子胆子太小了,也没机会从家里拿吃的,甚至大胆地猜到了谢麒,不过她不敢继续深想,无论那些吃的是谢麒给的还是谢巧给的,总归是一份恩情。
李贤娘使钱买了块肉跟家里换了些蛋,并鲜割的葵菜一并装在篮中,然后带着宁小春去谢家看望姚氏,至于小秋和小夏,李贤娘怕她俩吵着谢大媳妇,于是留在家中,两个孩子从未跟谢家走动过,倒也不吵着同去。
一路上,李贤娘细细嘱咐宁小春,让她记得夸孩子漂亮,又说了些禁忌。
很快,俩人来到谢家,叩响门扉。
谢大郎可谓人逢喜事精神爽,纵使孩子出身不好,可上无老人,也没人在他耳边念叨,是以见天笑眯眯的,露出一副傻爸爸的神情,他开门见了李贤娘母女,愣了下,竟不知自家跟李家如此亲近。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想起妹妹常常提起宁小春,当即憨笑着将人让进屋,李贤娘比他长一辈,谢大郎赶忙叫起了“婶婶”,又冲着宁小春唤了声“宁大娘子”。
宁小春几次来谢家,都错过了谢大郎,或是偶尔看他匆匆走过,今个竟是第一次面对面的说上话,这谢大郎身材伟岸,面阔口方,和谢麒、谢巧一点都不像,不过一想到自己曾经吃过的烤麻雀也好,熏肉条也好,都是出自此人之手,不免心生亲切,于是甜甜喊了声:“谢大哥。”
谢大郎连忙点头,诶了一声。
“听说姚氏生了,我们来看望一下。”李贤娘说着,将手中篮子递了过去。
谢大郎手忙脚乱接过鸡蛋,又嘴笨腮舌地说了几句客套话,才想起将人让进里屋。
屋中除了姚氏,还有个精瘦老妇人,面色蜡黄,佝偻着背,谢大郎介绍才知此人是姚氏亲娘,几十里外临溪村的,双方叉手问礼,寒暄起来。
靠在床上的姚氏见了李贤娘和宁小春也是一阵错愕,跟谢大郎刚才想的一样,惊讶李贤娘竟亲自上门看望,她善多思,不以为是谢巧的关系,倒是一下子联想到了谢麒身上,直拿一双古怪视线偷偷打量宁小春。
姚氏娘不知其中关节,只当是交好的邻里,忙替着女儿女婿热情招呼。
几人很快说到了孩子身上,李贤娘站在床边扒头看着裹在襁褓里的孩子,真心实意赞了起来,“这孩子漂亮啊,天庭饱满,将来定是好命。”
这话不管真假,总算驱散了些姚氏心中阴霾,众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姚氏却是半真半假地蹙眉抱怨:“却是个能折腾的,活活疼了一天,险些以为我要不成了。”
谢大郎和姚氏娘齐齐喝斥:“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