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大郎被那句“抱诚守真,生财有道”,说的面露微窘,他想了想,又试探地问:“还记得上次贤娘曾说过,这图纸我家可买下来,不知还做不做得数?”
其实这话是当初宁小春说的,但鲁大郎这会总不好去询问一个小姑娘,只不过他口中问的是贤娘,却用余光去瞄了宁小春一眼。
有一句话,钱氏说的没错,鲁大郎再老实,到底是商人,如今见脱粒机真的有用,自然不必担心往后好不好卖,若是以后叫李贤娘她们尝到分利润的甜头,恐怕到时买下图纸的价钱要翻倍,是以鲁大郎在确定完脱粒机的效果后,立刻决定买下图纸。
李贤娘愣了愣,下意识看向女儿,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鲁大郎笑眯眯地又问了一遍。
宁小春的担心仍像以前一样,合伙做买卖,几乎就没有不翻脸的,亲兄弟还有反目的了,更何况她们和鲁家非亲非故,这东西还没卖了,鲁家已觉她们只出了张图纸,却要分走一半利润,十分不甘,用不了多久,这间隙便会越生越大,再者对方在镇上经营,到时卖了多少,全凭一张嘴说,告你卖了一百个也是他,告你卖了两个也是他,她们总不能时时盯着,即便鲁家一个都没瞒下,她们这边也会忍不住去怀疑对方,到时好好的乡邻关系都做不了了,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宁小春悄悄拉了拉娘的袖子,见对方直愣愣地望过来,这会却不好由她一个小孩子定夺,只得提醒道:“娘上次是这么说过。”
“哦,对对!”谁都没想到鲁大郎这么快决定,之前光顾着担心这机子能不能好使,反而也没好好讨论卖图纸的事,李贤娘慢半拍反应过来,“恩,还算数。”
鲁大郎眼睛一亮。
虽说李安平知道娘也赞成将图纸直接卖给鲁大郎,可他私心更希望以后长长久久分利润,大姐以后也算有个保障,若能是一辈子的营生更好,总比一时得些钱,一年半载就花光了要强,“大姐,要不咱再想想?”
他有心劝几句,想说鲁大郎这么迅速就决定要买图纸,显然有把握这机子日后能赚大钱,可这会毕竟在家人眼皮子底下,也不好说得太直白,只得暗示地瞪了瞪眼睛,“这事也不是小事了,要不咱回去好好商量下?”
李贤娘想了想,然后摇头道:“不用商量了,娘也是同意的,来之前也曾交代过我。”
李安平尤不死心,“还是回去商量商量吧。”
“不用了,这次定了吧。”李贤娘面皮薄,总觉得回家商量再告诉鲁家结果,像是要坑一坑鲁家似的狮子大开口,不如当下就定了,至于这图纸能卖多少钱,差不多就可以了,李贤娘没敢想的太多,这东西本就是菩萨怜悯所赐,能换些钱她就很知足了。
鲁大郎没想到一向无主见的李贤娘这次如此痛快,还以为她必然要说回去商量,这下反倒弄得他心中存了几分过意不去,毕竟无论是一开始先试做一个也好,还是在看了脱粒机好使后快刀斩乱麻地迅速提出要买下图纸也好,都是以鲁家利益为优先。
李安平心中憋着气,转头看着鲁大郎,硬邦邦问道:“你打算出多钱买这图纸?”说完,想了想,他又补充道:“这可是菩萨降给我大姐的福祉,一般凡人可是消受不起。”
鲁大郎依旧笑眯眯的,略微沉吟,便道:“五贯钱。”
李安平和李贤娘倏地瞪大眼睛,饶是李安平反对将图纸卖了,这会也免不得心动了,这五贯钱,能买块差不多的地了,又或是盖间新房舍。
李贤娘虽然平时看起来懦弱老实,但毕竟比李安平年长许多,又在宁家操持十多年,她知买卖向来有讨价还价,只是她开口说话,总像是底气不足,“五贯钱并不算高。”
鲁大郎见她如此讨价还价,心中发笑,却也知对方老实,兼之看李贤娘如此痛快就应允卖图纸,便收起了跟别人谈生意那一套手段,“李贤娘,咱也不讲那虚数,我再说个一口价,是我心中最高价码,行就行,不行便罢——六贯钱。”
李贤娘和李安平,又齐齐吸了口气,鲁大郎一下子涨了一贯钱,看来这价格,真像他说的,已经是实打实的最高价了。
李贤娘下意识看向李安平,这个幼弟虽比她小了十多岁,但到底是男人,遇见大事,仍本能地寻求对方意见。
奈何李安平刚满十八,没见过什么市面,如今听说那图纸能值六贯钱,已经有些晕了,压根忘了一刻钟之前,他心底还极为反对将图纸卖了。
李贤娘见弟弟愣愣没反应,又扭头看了眼宁小春,她倒不是说要女儿决定,只是这图纸实际上是小春画出来的,当初也是她提的一次性将图纸卖了。
宁小春确实在心中琢磨着价钱,这图纸吧,说它六贯钱也值,说它一百贯钱也值,毕竟古代环境不比现代,全是手工制作,不定几天才能做出一个成品出来,又没有专利一说,别的木匠得了实物,也能研究出来。
李贤娘见俩人都没反应,急得脑门冒汗,正不知怎么回了,却听始终不怎么说话的鲁大郎媳妇忽然咦了一声。
鲁大媳妇是个身量高瘦的妇人,面皮绷得紧紧的,有些不拘言笑,除刚见面时,互相见礼问好,之后便杵在角落里,一言不发,宁小春差点忘了这个人的存在。
鲁大媳妇扯了扯嘴角,摆出个僵硬笑容,冲李贤娘告了个罪,“嫂子,这不是小事,你们商讨商讨再决定,我也有话跟我当家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