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周笠与店小二要了一份清汤面,店小二眼瞅着是先前帮忙付账的少侠,便给后厨招呼了一声,额外给周笠多抓了一把面。
看着盛得满满当当还冒着热气的碗,周笠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木碗,接着是沿着碗沿了嘬几口,感受着有些烫舌的汤水在口中散发的香气,他满足地搓了搓手,好似享受着自己的战利品一般,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饱餐过后,周笠伸了个懒腰,摸了摸兜里的盘缠,约莫着还剩下个百十来文,顿时心安许多,便慢慢悠悠地走出了客栈。
这些日子桃李镇的早市比以往火红了不止一分半点,外乡人的到来好似让原本死气沉沉的小镇焕发了生机。
周笠看着往来的人群,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东边的念秋山山脚。
听镇上人偶尔闲聊说,这段时间念秋山里若是运气好,找到些鼠洞兔窝,便能收获肥肥胖胖的几道野味。
周笠在偷偷离开家里后,赶路之时多走官道,若是遇着山峰拦路,便会等着几个路人结伴同行,走山路时也好有有个照应。
所以,他所经历的江湖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江湖,但是在少年的心中,如此一路独行,不倚靠家人,倒是极有成就感的。
行至山腰,他偶然间与落叶与泥土之中发现了零散的兔子脚印。
沿着脚印的方向,他压低了身形,小心翼翼地行走,只听见“咔嚓咔嚓”的落叶碎裂声。
再往前,他发现了一处草坡,看见了一抹灰点偶尔蹦跳。
周笠心中大喜,猫着腰,蹑手蹑脚地朝着灰点逼近。
约莫距离野兔一丈外,周笠停下了脚步,下巴前伸,双手前屈,两腿用力一蹬,整个身子向前扑去。
一道黑影遮住了正啃食草根的野兔,野兔大惊,刚欲逃窜便被一只手拎住了耳朵。
躺在地上的周笠伸出手,拎着野兔,满意地笑了。
“小兄弟,这兔子是我三人先发现的。”一道不含善意的嗓音从草坡另一端传来。
周笠躺在地上,心弦紧绷,“腾”地一下站起身来,看见草坡对面走来三人。
为首一名男子出声道:“小兄弟,我们在这捉这只兔子已经许久了。”
听着男子的口音,与客栈的伙计、老板并不像,三人的目的也呼之欲出了。
“各位大哥好汉,这野兔本就是无主之物,小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它捉住,若是小子贪食,想尝尝鲜的话与了各位好汉倒也无妨,小子差这一顿也不会饿死。但小子父母双亡,家中尚有小妹卧病于床,等着用这兔子去换钱抓药呢!诸位好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周笠学着镇上人的口音,对着三名汉子扯着谎,希望能以此免灾。
见三人并不言语,周笠继续道:“各位好汉并未强夺,可见各位也本是心性纯良之人,若是缺些吃食不妨随我回镇上,小子家中倒还有些粗粮。”
周笠想着把三人骗到镇子上,无论是报与衙门还是其他什么,自有办法脱身,如今在这荒山野岭的,万一被他们三人胖揍一顿甚至给宰了,那可这是有冤都没处说去。
“他娘的,大哥,要不算了,换个人。”为首男子身后一面相淳朴的汉子小声道。
三人并非镇上人,这些年大清科律、政税愈加严苛,再加上时有天灾,原本是农夫的三人便有意落草,去投奔距离桃李镇不算很远的九龙寨。
“郑二,你也知道,不带个人头进山,九龙寨不会收咱们。”为首男子神情复杂,出声道。
如今桃李镇将建文武祠,已经传遍了大清,许多在外游历之人都会选择来此观礼。
三人想着,借着此事,在这荒郊野岭随意逮个人杀了,反正过路人多,到时候混入镇子住个几日便可。
但是,一路上他们所见之人,不是一看就是仙风道骨的神仙,便是佩剑持刀的游侠,又或是一队队带刀兵卒,如今好不容易遇上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
他抽出腰间的短刀,这是他们三人躲在远处,等两支帮派厮杀后,兵器四散遗落,然后偷摸捡的。
“小兄弟,我也不想的,怨只怨你运气不好,下辈子投胎可别做人了,这世上就属人最难活……”壮汉慢慢走进,手中刀刃颤抖着缓缓落下。
周笠想逃,但从未见过如此阵仗的他双腿早已发软,哪里还使得上力气。
“三位好汉,在下可都看着呢!”突然,从三人背后传出一道声音,一名俊逸的公子哥慢慢地走了过来,腰间佩剑。
刀刃悬在空中猛地一滞,为首男子犹如泄了气的皮球,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好似顷刻间也用尽了。
“这位公子,此事勿要多管,否则……”另一个肤色黝黑的汉子转身说道。
“怎么?连我一起杀?”俊逸公子挑了挑眉,有些不屑。
“公子,我们别无他法……”被叫做郑二的淳朴汉子面露苦色,捏紧了拳头。
“废话作甚!定是个名门望族的公子哥,他怎知我们的苦?”为首男子沉声道,在几人对话间不断说服自己,再次挥刀。
“砍了再说,反正大不了搭上三条命,一条贱命有什么用?”
俊逸公子面色复杂,长叹一声,随后单手一点,鞘中青锋出鞘。
挥刀的汉子听道一声清脆的金属断裂声,手中之刀断为两截,刀刃那端坠落于地。
周笠“扑通”一声,吓得跪在了地上,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来。
挥刀汉子咽了一口口水,也跪倒在地,竟掩面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