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原因?”陈路立刻好奇的追问。
宇文薄叹了口气。
“那还是五十六年前!”他抬起头,看着天边不断坠落的夕阳,大半的红光已经被远处弧形的地平线给挡住了,只留下些许暗红色的余光,正在不断地如潮水般从地平面上销退,那些迅速被笼罩在黑暗中的阴影,就像此刻宇文薄的眼神,充满了迷离与惆怅。
“那时候我第一次和宫长青起了争执,我觉得应该执行核弹计划,重新攻占天京城,拿到那些重要的核弹密码和控制枢纽,但宫长青却特别反对,他的态度十分激烈,甚至想剥夺我的军权。”
“迫于无奈之下,我选择了带兵起义,就跟今天的城南军一样,我想夺取长安城的政权,逼迫宫长青同意我的计划。可惜没想到,我的手下当中出现了叛徒,他们把我的起义计划告诉了宫长青,于是在我动手之前,宫长青选择了先下手为强。”
“他派兵包围了我的指挥部,并且用上百门火炮猛烈的轰击我的军队,虽然我的士兵们都很勇敢,英勇作战,可是我们猝不及防,又不如宫长青人多势众,于是最后,我们的起义失败了……”
“在那场战斗中,我失去了很多亲密的战友,很多忠心的下属,这其中,也包括我刚刚才满18岁的儿子,如果他当时没有被炮火炸死的话,他的模样,几乎就和你一模一样。”
在陈路惊讶的表情中,他又解释道:“我不是说他跟你长得一模一样,我只是在看到你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会不知不觉想起他,他也和你一样,那年才刚刚18岁啊!”
说到这里,他的眼睛逐渐变得浑浊,有些盈盈的水光,在他的眼眶中逐渐蓄积。
但宇文薄毕竟是一代枭雄,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之后,他很快就调整好情绪,轻轻抹掉了眼角那缕湿润,然后重新恢复笑容对陈路说到:“所以我不管你信不信,但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确实觉得你很亲切,我突然有些不忍心杀你,所以我就想,如果能把你收为我徒弟,让你继承我的衣钵,这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原来还有这样的原因?
陈路有些懵了,没想到宇文薄之所以看好自己,除了觉得自己诚实守信之外,居然还是因为他从自己身上看到了他儿子的影子。
虽然从年龄上来讲,他的儿子肯定比自己大了至少好几十岁,但或许在宇文薄心中,他儿子就永远活在18岁。
这么一想,他也不觉得有些可怜这个老者了。
可是这并不是陈路就准备接受他成为自己师父的原因!
要知道,他可是策划了城南妖兽袭击案、西陵矿场案,还有贫民窟纵火案的真凶,也是杀害小香和古姨的间接凶手,自己怎么可能放下深深的仇恨,做他的徒弟?
哪怕他此刻表现的如此真诚,他的故事也足以让人不知不觉掉下眼泪,可两人之间,隔着血海深仇,哪有任何一丝丝成为师徒的可能性?
陈路撅了噘嘴,不知不觉捏紧了拳头,想了好一会儿才对宇文薄说到:“我虽然很同情你……但是很抱歉,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哦?”宇文薄立刻反应过来,问到:“你不想做我徒弟?”
“是的。”陈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你和城南军,杀了我的亲人,杀了我的朋友,还把我身边所有亲近的人都害死了,这份仇恨,深不见底,所以我不可能做你的徒弟,我也不可能屈服于你。我们之间,除了仇恨,没有其他!”
他这句话说完,周围的气氛短时显得紧张起来。
魏平惊讶的看了一眼陈路,又看了看宇文薄,趁着宇文薄不注意的功夫,他悄悄在身后扯了扯陈路的衣襟。
但陈路微微扭身,躲开了他的小动作,也向他表达了自己的决心。
而宇文薄,则仿佛陷入了沉思。
“怎么办,他会不会恼羞成怒,突然改变主意把自己杀掉?”陈路觉得很紧张,他感觉自己手心好像都出汗了,生怕宇文薄因为他的话,突然发怒,然后一巴掌把他拍死。
要知道,宇文薄可是自称甲皇境,想要杀他这样一个刚刚跨入甲师境的“菜鸟”,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
而自己偏偏又不是抬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跟他只有血海深仇,换成任何一个人来,恐怕也不会容忍这样一个心腹之患存在吧?
只是陈路刚刚才决定继续坚持原则,继续做真正的自我,他不想因为害怕得罪宇文薄,而违反了自己的良心和准则。
可就在陈路以为宇文薄会勃然大怒,进而把自己一巴掌拍成肉沫的时候,宇文薄却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他先是抚胸大笑,接着越小越厉害,最后差点儿笑的四仰八叉。
“还真是!”他乐不可支的抹着自己的眼角说到:“难怪我总觉得你和他很像,你们不仅气质一模一样,就连脾气,也都是那么倔强。当年我曾拼命拦住他,想让他先走,可是他却说哪有儿子丢下老子先逃跑的?于是他就带着自己的枪,义无反顾的冲出了作战室,而如今你也一样,明知道是死,可是你依然不改自己的脾气,就像块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呵,我都不知道该笑你蠢,还是笑你痴,你这个呆儿,呆儿啊……”
笑着笑着,他的眼角忽然流出泪来,那泪水犹如奔腾的河流,一下子就决了堤,哪怕他拼命用手在眼角擦拭,可怎么也弄不干那湿湿的眼角。
当看到这一幕时,陈路和魏平等人都呆住了。
他这是……在高兴还是在生气呢?
陈路有些摸不准宇文薄到底是什么意思,不得不壮着胆子问了一句:“宇文……将军,你还好吧?”
“别叫我将军!”宇文薄猛地挺直身体,将眼角的泪水彻底拭去,绷紧了脸说到:“我早就不是什么将军了,现在的我,只不过是长安城外一个漂泊无依的可怜老头儿而已!”
看到陈路神色有些惊惶,似乎被自己吓到了,他又情不自禁的放缓了嗓子说到:“如果你觉得我这个老头儿不是那么令人讨厌的话,你也可以称呼我一声老前辈,或者是宇文先生。”
“宇文……先生。”陈路磨了磨牙齿,终于决定还是用这个称呼比较顺口,然后他问宇文薄道:“你带我到这里来,就是想让我加入你们,可是我真的没办法……你杀了我妹妹和阿姨,我没办法做到心平气和的仇人在一起,更没办法做到放下仇恨,所以很抱歉,我不能加入你们了。如果你要杀我,现在就可以动手,如果你愿意放我走,那我现在……可就走了。”
说完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宇文薄,因为宇文薄接下来的回答,将会彻底决定他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