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当以往的长安城市民还沉浸在熟睡中或是刚刚起床开始烧水做饭开启新一天的生活时,今天的长安城与往日相比,却显得异常躁动,甚至有些隐隐狂热。
无数的百姓从长安城内四面八方的大街小巷中蜂拥的走出来,一个个仿佛怀揣着什么令人悸动的心事,一方面是暗暗兴奋,另一方面却又是忐忑不安。
他们看到了街上其他和自己一样起了个一大早,就端着两个黑眼圈溜到街上来的人一眼,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知己,默默地点了个头,然后什么都不说,就这样一个个静静的按秩序排好队,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
他们去的地方,正是长安城内唯一的一座大法院。
人群中,每个人的心思都显得很沉重,眼神也在不停闪躲,他们一方面对周围的人充满了戒备,但另一方面,也在暗自为将要发生的事而亢奋不已。
这些人,都是以往在城内受到了贵族欺压,却因为无门无路导致无法申诉冤屈的普通人们!
他们都看到了城南军颁布的新公告,或是从报纸媒体上得知了城南军要审判贵族们的通告,虽然他们当中大多数人都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但还是不由自主的被渴望驱使着,一步步走向那扇有可能给他们带来光明的大门。
毕竟几十年来,大家伙都已经习惯了封建社会般的复辟,习惯了贵族老爷们坐在他们的头上拉屎拉尿,平民老百姓所受的冤屈,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无处申诉,突然有这么一天,有人说会为他们做主,帮他们沉冤得雪,这些封闭的心灵,终究是得到了一点点阳光的滋润。
至于这道光到底是会光耀时间,还是会昙花一现,就目前而言,他们并不清楚。
人群中虽然大多数都保持着沉默,但依然有一些人,因为遇到了熟人或是本来就想约好了,于是渐渐围聚成一团,然后开始窃窃私语。
“你们说,这次城南军是真的要帮我们伸冤吗?”有人问。
“那当然。”另一个声音回答:“城南军连国会和贵族们的家都包围了,已经摆明了和那些贵族豪门不共戴天,照我说,他们这次肯定会来真的,把那些贵族老爷们的丑事都揭露出来,掀翻在地!”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一个老头感叹道:“我那闺女的仇,终于可以得报了!”
“我看你们算了吧!”另一个声音却似乎不同意他们说的话,冷言冷语的嘲讽道:“你们以为城南军包围了国会和宫家,就真的和那些贵族老爷们闹翻了?你们还不知道吧,城南军已经和军部达成协议,他们背后受到了军部的支持。军部是干什么的?军部不就是那些贵族老爷们的摇床,是专门诞生贵族豪门的地方吗?所以依我看呐,这只不过是一次权力争夺,新的贵族打翻旧的贵族,咱们长安城,照样得在贵族老爷们的统治之下!”
“那有什么区别吗?”一个糊涂的声音问。
“区别还是有的。”刚开始嘲笑那个人装模作样的说到:“区别就是旧的贵族会被打翻在地,新的贵族统治咱们,对权势阶层来说,不过是换了一批人来当老爷,对咱们来说,照样是人下人,没什么分别。”
“没听明白!”旁边的人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
“哼!”嘲笑的人不屑的瞥了他们一眼,眼中满是智商上的压制:“真实的情况就是,如果属于被打倒的旧贵族,那你们肯定一告一个准,有什么冤屈和不满,一定能得到昭雪;但如果是属于新贵族的势力,你们不管怎么告,屁用都没有,人家照样当自己的贵族老爷,你们懂不懂?”
“这么说……俺好像懂了一点。”老实巴交的路人说到:“你的意思是说,如果和城南军为敌的,咱们肯定能告倒,如果是和城南军站一边的,咱们怎么告都没用?”
“对了!”嘲笑着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愉悦的捋了捋自己并不存在的山羊胡。
而旁边很多人顿时都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那我们怎么知道谁是和城南军站在一边的,谁又是和城南军作对的呢?”路人们再次提出了一个疑惑的问题。
嘲笑着立刻做出一副羽扇纶巾、胸有成竹的模样,先是不慌不忙的理了理自己的衣领,然后才轻咳一声,说到:“这还不简单吗?你们就去看,至今为止哪些贵族的庄园还被城南军包围着,哪些贵族的门口进出自由,车水马龙,这不就一目了然了?”
“啊,原来是这样!”周围的人顿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然后一个个诡异的对视了一眼,眨眼间就如同波纹般迅速分散开来。
剩下的一些人,则是愁眉苦脸,站在原地一副进退不得的模样。
很明显,他们将要状告的人,很可能就是那些“跟城南军站在一边的人”。
这么一想,他们这次去告状肯定是没用了,城南军所谓的“为民伸冤”,也不过是一次政治场上的作秀而已。
于是这些人或是带着深切的失望,调头就走,或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依旧跟在前进的人潮中朝着大法院的方向移动,但是他们手中的诉状,已经不知不觉收了起来。。
……
长安城大法院门口。
一大清早,门外就挤满了黑压压的人头,早起来上班的法院员工们都大大的吓了一跳,因为过去几十年,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汹涌”的盛况。
今天围聚在大法院门口的人群,几乎将进出大门的道路都堵了个水泄不通。
一些员工不得不从其他的侧门进入,或是干脆翻墙而入,因为靠近正门的人,都会被上千双莫名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种巨大的压力,并非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这些法院的高层们虽然是出自各大豪门家族,但底下做事的员工,可也只是一些普通人,所以他们根本没有这样的心理承受能力。
只是到了八点钟上班的时间,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从法院里走了出来,然后分成两派站立在大门的两边,人群这才稍微松散了一些,议论的声音也跟着逐渐变得小了起来。
一个排长模样的中尉走了出来,目光先是在人群中扫视了一眼,然后也露出一丝惊愕之色,片刻之后才清了清嗓子,用尽可能大的声音喊到:“大家听清楚了,从今天开始,法院受理各种和政府官员以及国会议员有关的刑事、民事罪案,包括以前已经作出审判但当事人有异议的、已经上诉了但始终得不到裁决的、已经递交了诉状但法院出于各种原因不愿立案审理的旧案、陈案,从今天开始都可以来重新受理,其中涉及权势压榨、政治倾轧、权力逼迫的案件,可以得到优先受理,涉及人命、刑事、政治犯罪的案件,更可以优先审判,我们军部和城南军,将会一丝不苟的为民做主,把老百姓的事当成我们自己的事,把老百姓的所想当成我们自己所想,希望大家都踊跃举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这个军官明显是被临时拉出来喊话的,语言有些紊乱,既不专业也不鸡血,但他的话,却像是给站在大门外的无数踊跃的老百姓打了一针兴奋剂,顿时让他们心头的热血沸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