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想要的东西，三大皇室也确实给不了，譬如说永远都不会被别人指使着去做任何事情的自由，譬如说兵器，譬如说武功！

大内之中的那些人，高手不见得比江湖少，但是，他们之间因为是同僚的关系，所以在比斗锻炼的时候，很少有人能够把自己的能力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这样的比斗，虽然在某种程度上也依旧可以促进一个人武学修为的增长，但是，对于太史孤这种已经阅尽千帆的武道高山来说，除了真刀真枪的战斗之外，其余的比试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存在了！

只有在生死之间，才能够借助那种大恐怖，磨练出最为真实，最为有效的武学。

阅遍千家，不如贯通一门。

他早已到了那种返璞归真的境界！

总而言之，天下第一自有天下第一的傲气，是不可能随随便便地被他人指挥的。

想到这里，先前心中对于那个组织的神秘感和恐怖感就渐渐地消散了许多。

毕竟，需要借助刻意营造出来的气氛和自己交易的组织，也许他们之中确实有那种武学极其高超的人存在，但是他们的结构，他们的底气，显然是没有那么的完整和充足的！

原本打算在今日就离开这个牢房，远走天涯的二皇子，突然之间觉得，待在这里其实也不错，等到明天看完那一场戏，估摸着自己到时候想走也走不了了，索性就钻入了的自己的被窝之中，闭上眼睛，四平八稳地睡去。

当年的那场百密一疏的政变，到后来逐渐开始克制自己心中的欲望，恶念还有愤怒，在这个随时随地可以离开的牢房之中，一待就是十多年，他的性子早已抹平了当年的棱角，深沉冰冷地就像是广寒宫最下方的寒潭一般，纹丝不动。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但是沉睡的时间，不过就是一晃。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牢房之中，已经不那么平静了！

“听说了吗，听说了吗，”远处的牢房之中，一个人略有些兴奋地敲打了自己边上的那个牢房的铁栅栏，道：“皇后被人杀了。”

“真的假的，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另外一个人瞪大了眼睛，就好像那件事情，真的和自己息息相关一般，当下就道：“不是说皇宫之中高手如云，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人都可以闯进去的吗，怎么堂堂的皇后，母仪天下，皇帝陛下不在的时候，她就是整个内宫的主人，却怎么无声无息地就死在了皇城之中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只是听那两个喝酒的狱卒说，皇后的头颅，被人挂在了皇城的城楼之上，面色苍白，头颅之上的切口也极为的平整，看样子是一剑而过，死的极为麻利，看起来，是一个高手，而且不是普通的高手，是轻功和武功都极其强大的存在！”

“皇后这些年，一直都不为皇帝陛下所喜欢，她之所以能够当上皇后的位置，多亏了宰相两兄弟当年的帮忙，一锤定音，劳苦功高，所以才得了这么一个位置，但是，这些年来，她打理内宫，也算是井井有条，没有出现任何的乱子，本人因为早年的丧子之痛，后来也变得十分的低调，不应该得罪了什么人，可她若是真的没有得罪什么人的话，这些年的时间下来，又是什么人对他恨之入骨，偏要做到这种绝情的地步上呢？”

“管他呢，他们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物，就算是死了，一辈子也已经想尽了荣华富贵，不是我们这些为了吃一口饭都要坐牢的泥腿子可以比拟的，如果能够过上一日那样的日子，老子我也死而无憾了，何苦在这个狗。娘养的天牢之中，度过如此漫长的余生？”

“说的也是，”另外一个人笑道：“咱们都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这皇城的天就算是塌了，那也是最后才能够砸到咱们几个头上来，搞不好到时候皇帝陛下给我们来个天下大赦，到时候，我们兄弟几个搞不好就自由了！”

“自由有什么用，还不如在这牢房之中，最少也有吃有喝，还有一个挡风遮雨的地儿，就咱们几个这熊样，到了外面，一准儿没几天还要再进来，何苦这样进进出出的折腾呢，这牢房又不是小姑娘的翘臀儿，你们几个他娘的累也不累？”

说着，那边的一种囚犯就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老房之中，一般而言是不许那些犯人们这样大声的聊天吵闹的，但是今日，那些狱卒也懒得去管，甚至听到了他们谈话的内容之后，还会忍不住会心一笑。

虽然他们和那些犯人们一个在外面，一个在里面，一个想走就走，一个没有自由，但是，为了生存，他们的一辈子总归是要和那些人绑定在这个牢房之中的，面对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物的时候，内里的心态几乎是没有任何的差别的。

皇后的死对于所有的人来说都是一个天大的事情，但是，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这事情虽大，但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正如那些人所言，死了也就死了，人家活着的一个月，都比他们一辈子要值得，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得意的地方。

一辈子匍匐在地上，活得像是一条狗的人，有什么资格去嘲笑那些辉煌过，灿烂过，最后悲剧收场的人呢，难道，就只是因为自己比被人活得长吗？

天字牢房，和其他的牢房之间，至少有十五步的空白，二皇子所在的牢房在这个转角，转角之内有很多的牢房，但是只有他当下所在的牢房之中，住着人，其余的牢房都是空着的。

这些年来，断断续续地也曾经有别的皇族进来过这里，但是，他们绝大部分在第二天就被处死了，除了自己之外，在这里过的时间最长的那一个，也不过就只是呆了两个月，绝大部分的时候，二皇子的身边，都是没有几个可以说话的人的。

只有那些狱卒，碍于他皇族的身份，即便是阶下囚，一样不敢造次，偶尔还会闲聊上两句，难得他提出什么要求的话，只要不过分，那些狱卒也愿意去满足。

毕竟，眼前的整个人的身上，终究还是流淌着皇室的血脉。

就像是某些曾经因为一些事情进入过这里的皇族一样，他们进来之后，也未必全部都面临着死亡，也有的，很快就被放出去了。

而当他们被放出去的时候，就会重新穿金戴银，变得不可一世，而那些狱卒，就只能够低下头颅，诚惶诚恐地对待！

眼前的这个皇子，十多年来，他一直都被关在这里，没有说要处死，也没有人说什么时候才能够放出去，总而言之，就只是关着，静静地关着，仅此而已！

但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公主进来探望他，带上好就好肉，给他们很多的打赏。

一来那公主地位不凡，他们得罪不起，而且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有天字牢房之中的这个人在，他们不知道得了多少的好处，自然不愿意他有个好歹。

二来，在短暂的交流之中，那个人表现的温文尔雅，谈吐不凡，见识也是极为的广博，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很多不曾有过的色彩，因此，那些狱卒也都喜欢他。

第三，他这样的人，也许真的一辈子就关在这里了，但是，也许有那么一天，改朝换代，或者发生了一些其他的事情之后，他一样可以从这里出去，到时候，单单凭借他身体之内流淌着的这一身皇室的血液，就足以让他们抬头仰望，所以，没有人愿意惹他。

又因为这个皇子十多年来，一贯表现出一种安静，平和，不反抗的状态，因此，所有的狱卒都对他十分的放心，只是偶尔过来看一下，大部分的时候，都在看着牢房拐角之处，其他的那些犯人。

十多步的距离，几个人敞开了谈话，对于二皇子这样的高手来说，是绝对可以听到的！

由此，他知道，自己昨天晚上提出来的那个要求，当夜就已经被那个神秘的组织给兑现了。

至于说，中间的那个过程究竟是怎样发生的，他一点都不在乎，他在乎的是，那个女人死了，那个抢走了自己母亲本来应该的有的一切，她的儿子又抢走了自己本该拥有的父爱的那个女人，如今终究是死了，她的脑袋，被高高地悬挂在皇城的城楼之上，就像是一个被处以极刑之后，尸体仍然要游街的犯人一样。

那二皇子平静地闭上了眼睛，他虽然道目前为止，已经有十多年的时间不曾离开这个天牢，去到皇城之中的任何一个地方，但是他依旧可以回忆起，过去的那些年，那个皇城的模样。

他甚至能够想见，那个人悄然地潜入皇宫之中，利用某种特殊的手段掩盖了自己身上的气息，避开了所有的无御境强者的探查，然后飞到了皇宫之中那密密麻麻的屋檐之上，来到了皇后所在的正阳宫之中。

月黑风高乃是杀人好夜，死亡的序曲在刀锋之上鸣唱。

沉睡的女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之下，就被人摘掉了项上人头，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永远地把自己的生命，留在了睡梦之中！

他可以想见，那个女人苍白的头颅挂在皇城之上的模样，十多年的时间过去，她虽然保养得当，但是模样比起当年也已经苍老了许多，她的头颅之上应该带着一些岁月留下来的痕迹，苍白的面容之上，带着细碎的皱纹，还有腥臭风干的血液凝痂，任凭微风吹起，也在城楼之上一动不动地吊着。

在那城楼的下方，无数好奇的人站在那里抬头仰望，而因为这是皇家之失，是王朝的家丑，因此，很快就会有禁军接管现场，疏散人群，一切都会有条不紊地进行，并不会因为那个人的死去，而有任何的改变！

而在那个人死亡之后，皇后的位置就会因此空缺出来，到了那个时候，当下后宫之中最受宠的两个女人，林贵妃还有许淑妃，就会渐渐地开始参与到那个位置的争夺之中。

许淑妃虽然年轻漂亮，但是，一来她的膝下并无皇帝的子嗣，二来她本是大越王朝之人，虽然嫁鸡随鸡，但是，总归有和自己的娘家眉来眼去之嫌，因此，按照自己那个多疑的父亲的习惯和行事作风，许淑妃不大可能等上那后宫之主的位置，那么接下来，有机会坐上那个位置的人，就只剩下了林贵妃。

如果皇后和太子都被林贵妃母子所占，这又未免把自己的态度表明的太过于彻底了一些，甚至已经近乎于没有转圜和变通的可能，这也不是那喜欢制衡的老皇帝愿意见到的局面。

春猎已至，就算是皇后新丧，王朝的规程也会在礼部的安排之下按部就班地进行，只不过这一次，那老皇帝就没有办法在春猎之后，待在云州的行宫之中，一直等到所有的事情落幕的，这一次春猎之后，老皇帝势必要回到并州这个王都来，处理皇后死去之后，后宫之中后续的事宜。

到时候，皇帝一定会因为皇后这个位置究竟交给谁来做而搞得头昏脑涨，而宰相死了妹妹，也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内宫之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国母都在皇宫之中被人给杀死了，那个职在防卫皇宫安全的禁军统领素问，毫无疑问的会受到皇帝的一份雷霆之怒，但是，因为素问本人的武功，还有他这些年来的成绩，即便罢官免职一段时间，等这份怒气平息了之后，很快就会重新回到自己禁军统领的位置上来。

倒霉的是那个四皇子，当年的皇太子死去之后，皇后和宰相支持的对象，直接就转移到了德妃的儿子，四皇子姬同炫的身上。

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皇后和德妃之间曾经的主仆关系而已。

皇后一死，就等于他姬同炫失去了后宫之中的第一手消息，而且，很多可以依靠内帷来解决的事情，都不得不最后搬到台面上来，有的时候，就会变得束手束脚一些！

相反的，那六皇子就不会面临类似的局面！

他的母亲宸妃娘娘在后宫之中一向低调，不曾惹事，也不曾怕事，六皇子逐渐崛起的这些年，她也没少承受来自林贵妃和皇后给予的压力，但是整个人就像是一团棉花一样，不管你怎么出拳，都没有办法伤他分毫！

她是那个看上去对其他的人最没有威胁的那个人，却也同样是那个最没有破绽露出来的人。

可，他依旧是六皇子的母亲。

如果选择宸妃，那么六皇子的势力又会因此迅速崛起，可是，如果最后谁都不选，选择惠妃娘娘的话，她生出来的九皇子和七皇子，又未免太过于平庸了一点，让他们误以为自己也具备夺嫡的实力，还有父皇的看中的话，未来只会给他们这些闲散王爷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皇后这个位置，牵一发而动全身，仔细那么想一想，竟然是维持现在这个局面，干脆不要立皇后为好。

想到这里，那二皇子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当然，那老皇帝当下还有一个根本不会有任何危险的选择。

那就是，旅行多年之前的约定，把皇后的位置，交给当年的王妃，如今的贤妃，也就是自己的母亲。

二皇子早已是阶下囚，永生永世都不得离开天牢，而九公主一介女儿之身，根本不可能继承大统，而皇后的死亡等于是变相地削弱了那四皇子的力量，把他和六皇子，还有林贵妃姐弟之间的实力变得更加均等！

这对于皇帝陛下一贯喜欢用的帝王之术来说，无疑是一种极好的局面！

“父亲呀父亲，你一直以来不是最喜欢制衡之术了吗？国不可一日无母，如此条件之下，你又到底会不会选择我的母亲，成为皇后呢？”二皇子心中想道。

这么念着，他徒手打开了自己牢房之外的铁栅栏，整个人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而牢房之中的其他人，似乎就像是没有看到他一般，依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和其他人聊着最近王城之中发生的这件大事！

至于为什么那些人没有发现，原因也很简单，就像是昨天夜里，那个人的速度快到了自己看不清一样，当下，他的速度也已经快到了让那些犯人以为，，方才在他们的面前，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多时，他就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直接来到了皇城之下。

等他到场的时候，禁军在素问的指挥之下，早就把那皇后的头颅从城墙之上取了下来，但是，那密密麻麻的血迹覆盖在砖瓦之上，当下的禁军，依旧没有时间来料理那些细节！

对于他们而言，皇后莫名其妙的死亡，首先就是禁军的职责有失，此时此刻，已经可以想见，皇帝陛下回来之后的雷霆震怒，但是在皇帝回来之前，该做的事情，他们一件都不能落下！

素问站在城头，看着那皇后的头颅在砖瓦之上留下血迹的位置，久久不肯离开！

在前一晚的时候，自己和往常一样，十分谨慎地值守，但是，那个本应该是有重兵保护的正阳宫之中，皇后居然悄然之间被人枭首，即便如今大错已经铸成，他也需要亡羊补牢，在皇帝回来之前，彻底的查出那凶手的所在。

这个时候，他眼角的余光，突然注意到城楼之下站着的一个人，虽然已经十多年不曾见到，但是那个人的模样，竟似乎没有任何的变化。

紧接着，他的心念就陡然翻转。

“等等，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素问的心头一跳！